如果这人还执迷不悟, 他就需要被治疗。
莉莉曾经对这一论调并没有什么切身的感受, 毕竟她一直都认为她不会被界定为这样的存在。
可是当父母用那种看待病人的目光看待她的时候, 莉莉沉默了。
谈不上失望, 毕竟这二位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至亲。
在他们看来, 是在拯救她, 不让她堕入到他们理解作是深渊一样的存在。
只是各自立场以及看待事物的眼光不同罢了。
她能理解的……
但她并不会因为这份理解而放弃自己的坚持。
理解并不等于妥协。
于是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 她的病症就像是顽疾,在医生看来无可救药。
在父母看来痛心疾首, 不断规劝她,不断鼓励她一定要走出来。
可只有莉莉知道,她没有病, 她只是爱上了一个存在罢了。
也许这个存在在他人看来是如此地虚幻,乃至根本不能称为一个独立的个体, 甚至都不能作为恋爱的主体。
莉莉也依旧故我。
如果感情能用逻辑与合理来形容。
那就没必要区分感性与理性的边界了。
情感生发时,本来就没有逻辑与道理可言。
她就是喜欢着他,并且会永远喜欢下去。
“莉莉,你对这个世界了解多少?”
平复好心情,尽量不受到另一存在记忆的干扰。
“这个世界吗?其实也就那样啦,他们试图构造一个足够平和且宁静祥和的世界,让我们在理想的环境当中放平心态,逐渐找回自我,当然了,他们也会按照他们认为对我们好的方式,定期来看望我们,对我们嘘寒问暖……”
说到这里,莉莉低垂下头,略显勉强地笑了。
“可是,就像他们认定我们的情感是虚假的一样,这个世界也是毫无真实的不是吗?如果我们在虚假中找回了自我,这不是跟一开始我们脱离现实的原因一模一样吗?只是恶性循环而已。”
“的确是这样。”
路德很自信于自我的认知,不论是认同现实还是接受虚拟,他都相信自我是基于合理的逻辑基点足够理性,最终才呈现出这样的状态。
所以,不论他人如何否定,他人如何引导,路德心中都有一杆称。
他知道该怎么选择,该怎么前进。
他也有想过,也许这里就是真实的。
但是,他既然已经决定将那么一个世界、那些存在当做真实去看待。
那么就无所谓哪边真实哪边虚假了。
就算他拥抱的的的确确只是一段虚假的数据。
只要他觉得有意义,有必要,想要那么去做。
那就去做好了。
就算是假的,只要他认同了,那就是真实的,有意义的。
“那么,莉莉,如果我们的病症已经病入膏肓,完全不可治愈,这群人会怎么对待我们?尤其……我也许还杀了一个人?”
换做是其他人,或许会在对方说出这种平淡的行凶行径时,对路德略有疏远。
莉莉却只是平淡地询问:“那个人是哪个世界的?你确定他会死吗?”
抬起手在脖颈处横向比划一了下,“我下手还挺利落的,如果没有及时得到救治,他应该会死,或许还会给他留下不可逆的永久伤害,比方说……在语言功能方面有障碍?当然了,他是那群人认定的真实世界里边的、在他们看来的大活人。”
“如果没有谅解书,你或许会被执行前额叶切除手术。”抬手指向自己的脑门,“这个手术一度被禁止,但是在当下,在现实脱离症风靡的当下,这个手术又被重启了。”
“意识不会受到现实身体残缺的影响,但是在现实当中,利用这个手腕却能让在他们看来无可救药的病人变得稍微正常些,这还真是一劳永逸。那切除前额叶后呢?”
“会被送到类似于临终关怀的另一个虚拟区块……”莉莉沉默了一会儿,强打起笑脸来,“如果你对那个地方感兴趣的话,再过不久我就可以过去了。”
拥有同理心的家伙,也许会在这时候试图安慰,说些好听的话。
冷血的家伙对于这种不幸的事情会将其当做是一个乐子,将他人的痛苦当做是自己愉悦的养料。
但这两种都不属于路德的心态。
他也只是静静地听着,看着,就像是一个旁观者,静静看着这个世界的人物角色走向他们各自的终局。
“具体是在哪一天?”
“你来得挺是时候的,明天早上八点,到时候我会穿得漂漂亮亮的离开!”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莉莉跳下床,匆忙地跑走了。
不过一会儿,莉莉又抱着一个玻璃罐回到了房间。
她直奔路德面前,将玻璃罐递了过来,“你是我在这个世界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啦,这个就给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