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凭着心底升起来的勇气,第一次在大家面前落了阮云的面子。
“妈,我不去外婆家了,你回去吧。”
阮云能听出来她在赌气,但也很震惊。
因为往前的日子,虞笙从没给自己顶过嘴。
一次也没有。
她当下变了脸色,音量拔高,“你说什么?虞笙,你再说一遍。”
房门敞开着,原本活络温馨的气氛被搞得一团乱。
虞周利皱眉看着这一切,也很烦他这个小婶婶。
虞劲秋从洗手间出来,就是这幅场景,他茫然地走上前,随口说:“你来了?进来坐会儿?”
阮云看都不看他一眼,盯着虞笙,“虞笙,你翅膀硬了是吧?都不听你妈的话了?”
虞笙低垂着头,双肩也向内蜷缩着。
明明她的体态好到在学校是被舞蹈老师夸奖的地步。
大伯母见状,急忙走上前,拉着阮云进屋,捎带着关上了门,“小云,先进来,外面不冷吗,有什么话坐下说,大过年的。”
虞周利听到最后四个字,差点没憋住笑。
大伯母瞪他一眼,打着圆场:“小鱼,你快去穿外套,估计你外婆也是想你了,别让你外婆等急了。”
虞笙咬紧唇瓣,听到大伯母那关切不指责自己的话,没忍住破防了。
这么多年忍受的委屈也在这一刻坍塌,她委屈到嘴唇都在颤抖。
但愣是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
大伯母见状,上前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说:“大过年的,别让你妈不痛快,小鱼,你明早还要回北京继续练舞呢,别在这个关节上闹情绪。”
虞周利听到这话,皱眉,忍不住开口:“妈,都什么时候了——”
“你闭嘴!”
阮云坐在餐桌前,呼出一口气,瞪了虞劲秋一眼,话却是对着虞笙说的:“虞笙,你走不走?不走我以后都不管你了。”
“管”这个字眼直接戳进了她的心尖上。
从小到大,她确实一直管束自己,让她活在一个封闭的玻璃容器中。
每每想到这些,她都觉得自己能好好地活到现在也是奇迹。
“那您以后别管我了,行吗?”虞笙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阮云却好像被什么东西附体一样,暴躁无比,忘了现在在哪,忘了现在是大年初一。
她拍了下餐桌站起身,指着虞笙的鼻子骂:“行,你这话说的真行,虞笙,我费了半条命把你生下来。因为你,我到现在都因为只有高中学历被公司的人明里暗里地嘲讽。因为你,我原本的正常生活被打破。因为你,我到现在都还是个小处长的身份,永远也升不了职!”
虞笙眼尾猩红,情绪也波动起来,她指甲都要扣进肉里,“那你为什么还要生我,不生我不就好了吗?十八年前,你就应该把我打掉!就算打不掉,那你应该把我掐死,你为什么不这么做!”
她歇斯底里地吼着,说出的话把屋内所有人都震惊了。
“你不是经常说生我把你的前途都毁了吗?那你为什么当初不直接掐死我,或者把我扔掉喂狗,为什么把我养了下来,你既然养我,你就该负责,否则你凭什么说你管过我!”
虞笙一字一句控诉着,整个人近乎癫狂,像是要把前十八年的委屈都在这一夜爆发掉一样。
“因为你自己未婚先孕,所以把我视为晦气的东西,然后看到我在学校只要和男生讲话,和男生走在一起,你就会以为我是在早恋。之前我那个同学不都被你毁得名声扫地了吗?不仅是男生,我在学校和女生玩得好,你也会想方设法地贬低她,把喜欢梳妆打扮的女生扣上不务正业的帽子,就连我学舞蹈,你当初都觉得很丢人!”
“既然觉得我那么难堪,那么下贱,那为什么还要生我养我!”
“啪”的一声,一道猝不及防的巴掌落在虞笙脸上,力道很大,把她打得直接偏过头去。
屋里瞬间人仰马翻,惊呼声一片,虞劲秋急忙上前抱住阮云,以防她还要打虞笙。
“有话用嘴说!动什么手!打孩子做什么!”
虞笙扯了扯嘴角,传来一阵一阵的抽痛。
她捂了下脸,把另一半没被打的脸递了过去,“您继续打,反正我在你眼中毫无人格,我在你眼中反正也没尊严,任随你便,最好是把我打死才好!”
“虞笙!说什么呢你!”爷爷听不下去,怒吼一声。
虞笙没再吭声,也不再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