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依依一直都了解阿兄和阿爹对她的相护之心,所以面对他们的试探,她并不着恼,但他们对姬怀生的恶意,总让她犯难。
“怀生虽我行我素了些,但他心中自有杆秤,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通过这一次,阿兄也该知道,他是个观察入微,也不乏谋略之人,你不妨对他多些信任。”
姜万丘梗了一下,还是难以摒弃心中偏见:“他此次确实表现出了常人所不及的心智,可这也遮掩不了他落拓不羁的心性,我倒觉得,如此的心智配上如此心性,只会让他兀自尊大,对幽黎族而言并非是一件好事。”
“我倒觉得不尽然。”姜依依眉心皱了皱,语气也添了些不快:“我知道阿兄自小便信服姬家大哥,觉得唯有他那样的人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可难道唯有沉稳持重的心性,才称得上是合格的幽黎姬氏吗?”
“我并非要求他必须得成为那样的人,但他姬怀生不仅是幽黎姬氏,更是幽黎族的少族长,也是未来幽黎族的决策者,作为一个决策者,他就必须要懂得何为自持,不得肆意妄为。”
姜万丘冷笑一声,眼中的不屑呼之欲出:“显然他并不懂,幽黎族祭祀一年一次,何等的重要,而他却只知嬉笑打闹,从未有过敬畏之心,连带着还要将你也给拉进去,如此狂放,我实难苟同。”
姜依依心腔咚咚咚的,不知为何就涌上了愤懑:“敬畏在心而不在口,人贵在骨而不在皮,只因他这个身份,你们所有人都要给他戴上镣铐,从未有人真正的去了解过他,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批量生产的物件,他有自己的棱角,也有自己的气性。”
“既成大我,便该舍弃小我,倘若姬家大哥尚在,他可以恣意潇洒的过一生,可如今他是幽黎族未来的决策者,还如此的轻浮,如何让我们这些听从于他命令的人放心信任他的每一个决策?”
“你这就是偏见。”
姜万丘正欲继续争辩,猛然发现自家妹妹对于姬怀生的维护之情已然超过了寻常。
平素里的妹妹纵有调皮的时候,也总是柔和的,从不与他们红脸,今日竟为了姬怀生在他面前露出如此锋利的爪牙。
难不成这些时日以来,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已超过了寻常?
姜万丘惊疑的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道:“你今日为何如此维护于他?难不成你们......”
我们什么?
姜依依品味了一番姜万丘的未尽之言,而后霍然起身:“阿兄越说越离谱了,竟把我们想得如此不堪,我不想跟你聊了。”
说完,她决然转身阔步离开。
姜万丘愣住了,等他反应过来时姜依依已跨出了房门。
他站起身,张着嘴还未发出声,姜依依带着气性的反手将他的房门阖上了。
即便愤怒,但她还是控制着手中的力道,房门关上的声音虽脆,却并未发出震耳的响动。
姜万丘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猜测确实有些伤人心了,现下两人又都在气头上,只怕一时也说不明白,反多生龃龉。
他颓然的坐下来,没有立即追出去。
姜依依也确实气到了。
她气阿兄的固执,也气他的偏见,更气他的不信任。
檐角下的灯笼摇晃,团团光影落在地面,如一个个巨大的橘影,却也驱不散幽夜里的昏暗。
姜依依脚下打了个趔趄,心里更气了。
她气恼的剁了下脚,心里筹算着。
她要给阿娘发灵笺,跟阿娘告状,这其中肯定少不了阿爹的含沙射影,才让阿兄说出如此过分的话,连阿爹她也得算上一起告状。
正想着走到了木阶入口,她一转身,吓得脚下一紧,往后退了两步。
三层楼阁中,每一层的檐下都点了灯,上下的光影隐隐绰绰的投射进木阶。
烛光远不如日光强炽,光源有限,上下衔接不住,木阶的格间内又并未另挂灯笼,是以拐角处昏昏暗暗,那点子烛光的余晖也不过是聊胜于无。
姬怀生正坐在木阶拐角处,猛一眼都看不清人,只见一个黑影团在那,心神不妨的都得吓一跳。
姬怀生怒视着终于出现在眼前的人,胸腔起伏不止,脸都快憋成了猪肝色。
姜依依此时也正在气头上,哪还有心思哄他,一开口,声音里都藏不住火气,带着点嘶哑:“你坐这干嘛?吓我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