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明晃的一扇窗户,倒映出一抹柔和静雅的倩影。
巩桐把一头如藻的长发低束在脑后, 专心致志地握笔伏案, 修改完一组景观设计图, 详尽检查润色了几处细节,打包发给甲方。
瞧见电脑屏幕上清晰显示的“已发送”的字样, 巩桐不比从前,浮上心头的不是又推动了一个项目进度的轻松愉悦, 而是略显迟钝, 恍惚了一瞬。
收件方的前缀公司“江锦”,着实有些扎眼了。
错觉多年以前, 赵柯给她解释的“江锦是□□的支柱产业之一”的话语又在耳畔回荡。
巩桐缓缓吐出一口气, 退出邮箱界面, 细看屏幕左下角的时间,凌晨一点十分。
为了画稿, 她长时间久坐,站起来才发觉腰酸背痛, 胃部干瘪, 伴随隐隐绞痛。
她好像又把晚饭忽略了。
以防低血糖,巩桐赶忙在拎包里翻找, 取出两颗常年随身携带的大白兔奶糖,相继剥进嘴里。
她细心地关掉所有电子设备,一面提着包往外走,一面找出手机查看。
工作号的各路消息层出不穷,堆积如山。
巩桐逐一翻阅,回复完几条紧迫的,再去打开生活号。
首先注意到宁筱萌在两个小时前发来的:【呜呜呜呜呜呜。】
【桐桐,我彻底失恋了。】
巩桐脚步一顿,连续画过七八个小时稿子的脑子不算清晰,反应了几秒才猜出这种消息内容可能和谁相关。
她进入朋友圈寻找,林宇飞在朋友圈晒了和未婚妻领证的照片,前所未有地发了一组精修的九宫格。
自从他那年春节在蓉市郊区的滑雪场意外结识了一个女生,便被对方一眼相中,死缠烂打上了。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那个女生的手段和耐性都了得,从蓉市追到北城,出现在他可能出现的任何地方,花招百出,一年后如愿以偿。
两人的脾气都不是能够服软容人的,这几年并不消停,分分合合无数次,甚至有闹到惊动双方家人的时候,但仍是从一而终,成功走向了婚姻。
巩桐嘴里含着大白兔奶糖,乘坐电梯到达负一楼停车场,立马拨通了宁筱萌的电话。
不出所料,有事没事都不影响夜生活的好友不可能早睡,一秒接起:“呜呜呜桐桐,你可算是理我了。”
“画完设计稿,才看见消息。”巩桐把嘴里的糖果推去一边,歉意地解释。
“这都几点了?又熬到这么晚,马上就要天亮了。”宁筱萌老妈子似的,夸张地念叨,“你这个工作也太累了,好伤头发。”
“习惯了。”
巩桐坐上自己前几个月才贷款买的电车,不着急开,腾出一只手,娴熟按揉酸胀难受的后脖颈,“好在我头发多,一时半会儿掉不完。”
这种把加班熬夜当家常便饭的工作强度,她在读研期间,跟随导师做项目时就习以为常了。
如今她顺利完成学业,由导师鼎力推荐,进了一位精明能干,在业内小有名气的师姐投资开设的青木工作室,主要负责风景园林这个板块。
“唉,当初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选择这个累死人不偿命的专业。”宁筱萌叹气说,“浪费你那么牛的分数。”
巩桐满口浓郁的牛奶醇香,认准一个老品牌吃了这么多年,味道依然没什么变化。
记忆仿佛也跟随这份持久如一的口感,回到了那个炎热盛夏,她笔直坐在电脑桌前,被王洁和林传雄团团围住填报志愿的傍晚。
依照她的高考成绩,的确够得上北城大学的王牌专业,王洁和林传雄也是那样建议的,想让她学金融念法律。
奈何巩桐对那些全然无感,生平第一次任性妄为,毅然决然选择了相对小众,发展前景有所局限的风景园林。
“这不挺好的吗,养得活我。”巩桐淡然地笑说。
她生活精简,物质欲几乎没有,现在赚的刨去日常花销,每个月还能往林传雄卡上转一笔钱,用作还他当年的抚养费。
哪怕对方几次三番强调过用不着,又财大气粗,压根不把她这点小钱当一回事。
唯恐宁筱萌会找自己深入探讨曾经填报志愿的原因,巩桐很快转移了话题:“你别光顾着说我,你现在还好吧?”
“唉,不太好。”宁筱萌音调明显低了几度,惆怅地说,“感觉特别空,特别难受。”
“你在哪里?我过来陪你。”巩桐准备启动车子。
宁筱萌高考正常发挥,大学就在蓉市念的,但毕业后选择来北城发展,当中多半掺杂了林宇飞入职了这边大公司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