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奕白所在的一班同样位于三楼。
纵然他们一个在头,一个在尾,巩桐坐在新班级中,也有不可名状的欢喜。
一班教室靠近走廊尽头的水房,巩桐特意带上王洁送的容量极小的玻璃杯,只要下课不想去厕所,就去接水。
为的是多一次机会经过一班教室,瞄一眼里面的少年。
这样一来,除开课间操,她又多了许多个可以看见、偶遇他的机会。
江奕白所坐的位置十分扎眼,教室最后一排的最后一个。
他和赵柯有所不同,不乐意靠近人来人往的后门,便贴向另一堵墙根,长期没有同桌。
巩桐路过一班后门,足以一览无余。
他对普通高中的学习任务得心应手,是班上唯一一个桌上没有堆成小山的另类,他时常在别无一物的桌面上补觉、写写画画。
甚至偶尔还能见到他搬来生物老师的显微镜,在位置上观察叶片组织。
何其随性而为,放任自流。
又一个有空余时间,可以去一趟水房的课间,巩桐如常抱着只有两百毫升的玻璃杯,悄无声息地途径一班。
窗边春光乍泄,落下一片华灿,江奕白照旧坐在位置上,松弛不羁地背靠椅背,右手跳动一根签字笔,下颌抬起,和前面三两个男生说笑。
巩桐清楚地瞥见他点缀唇角的梨涡,双腿跨出的距离由不得缩短。
好死不死,这短之又短的情不自禁引起了江奕白的觉察,他歪过脑袋,投来淡色的视线。
像是空气被瞬间抽干,巩桐呼吸一滞,细长的黑睫乱颤,忙不迭把步伐提高到了极限速度。
她做贼心虚,近乎连走带跑,逃也似地躲进水房。
站去放热水的开关面前,巩桐急切地拧动杯盖,不知道是她的掌心浸出了薄汗,还是杯盖之前被她拧得太紧,她一时半会扭不开。
身侧忽然站来一个人,朝她伸出一只手。
宽大白皙的手掌纹路是别于常人的两根,感情线和事业线缠绕成了一条,俗称断掌。
相随而来的还有熟悉的雨后森林的清爽感,恍若灿烂又潮湿的夏日已至跟前。
巩桐眼眸低垂,也能准确无误地判断来人是谁。
但她万万不想在他面前暴露这个赧然的本领,她置若罔闻地掉过头,想要就此离开。
手上的杯子却被那只大手夺了过去。
巩桐下意识“唉”了一声,江奕白已经扭开了瓶盖,顺带送出一句质问:“搬上来了就不认识了?”
巩桐蓦然一惊,不可思议地偏头望去,一双清凌凌的鹿眼何其无辜,好似才认出是他。
“接满?”江奕白举着玻璃杯晃了晃,得到她颔首回应后,略微弯下脊背,打开了热水开关。
“搬上来感觉怎么样?”江奕白一面替她接水一面问。
巩桐看着他修长的指节握住自己画满了细小碎花的玻璃杯,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怔了半秒才应声:“还可以,终于跟上进度了。”
无论从哪个方面,六班比之十三班都是无可挑剔的优秀,老师、同学的效率更高,教学速度拉得偏快,她慢吞吞的性子适应了好一阵子。
“小心烫。”江奕白几秒钟接满她的水杯,握住唯一不烫的硅胶杯盖,交还给她,“不嫌难得跑?”
“啊?”巩桐小心地接回杯子,没听懂。
江奕白眸光经过那只迷你水杯,清浅地笑了下:“你好像课间都在接水。”
他波澜不惊地阐述事实,却听得巩桐瞳光微闪。
原来他在课间注意过她吗?
她心底顷刻有两股云泥之差的情绪交错绕缠,欢欣雀跃,又惴惴不安。
想被他看见,又怕被他看见。
江奕白好似只当这是一件寻常不过的小事,随口一提便回了教室。
巩桐落后他好几米,低头把小了几个号的水杯看了又看,不好意思地往身后藏。
这个玻璃杯小归小,喝几口就没了,但她最喜欢,给了她一个绝佳的借口去经过一班,去见想见的人。
奈何好景不长,玻璃材质的杯子往往小气,经不起一丝一毫的外力碰撞。
这一天美术课结束,前桌玩闹的两个人不当心,胳膊肘撞到巩桐放在桌面的水杯,水杯咕噜噜滚落,接触地面的刹那就应声碎裂。
“哎呀对不起,你这么漂亮的杯子。”前桌惊得从座位上弹起来,赶忙道歉,“你多少钱买的,我赔给你吧。”
“不碍事。”杯子是王洁买的,巩桐不清楚具体价格,不好叫她赔,只让她打扫了碎裂的玻璃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