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他平常如何对待自己,视而不见还是出言不逊,巩桐都可以忍,但他刚刚明目张胆地羞辱了王洁,她不可能坐视不理。
“这有什么,他不就是嘴碎几句吗,我又掉不了二两肉。”王洁独身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见惯了人情冷暖和人性险恶,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相对而言不错的归宿,万分清楚自己在林家的位置,不做不切实际的幻想。
很多道理巩桐都懂,但她就是觉得憋屈,无能为力的憋屈。
“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你就当没听见。”王洁苦口婆心地教导,“妈妈无所谓的,只要我们不吱声,你林叔叔就会觉得我们受了委屈,倾向我们这边,甚至可能帮我们出点儿气。
“如果我们吱了声,就不知道你林叔叔会怎样想我们了,你要时刻记着,无论他平时骂林宇飞骂得多厉害,表现得多嫌弃他,我们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都不可能和亲儿子相比,明白了吗?”
巩桐明白,但她不想明白。
“妈妈,我们一定要待在这里吗?”她红着眼眶问。
王洁知道她委屈,十六的孩子早就产生了自尊心和羞耻感。
“乖,我们现在只能在这里。”王洁没奈何地轻叹一声,“我需要你林叔叔,你更需要他。”
巩桐落寞地垂低眼睫,她和妈妈现在不过渺渺一粟,谁也没有能力冲破现实,改变现状。
王洁又安慰了她几句,估摸她没吃饱,下楼端来了饭菜。
她没再她的房间多做停留,巩桐不用猜也知道,妈妈忙于去安抚林传雄,替她说好话。
先前她在餐桌上顶林宇飞时,继父的面色似乎并不愉快。
巩桐腹部空空,但不再有任何胃口。
她绕过放置饭菜的小圆桌,走向书桌,急不可耐地折了一只纸飞机。
她没像从前一样,把纸飞机扔进红木箱,而是推开了前面的窗户。
她较为喜欢这个窗边,偶尔学累了会站来此处放松,朝上仰望,是不见边际的云卷云舒,朝下探去,是别墅配套的一片草坪,她可以从底楼的后门前往。
草坪中央设置了铁质栅栏,拦住了另一户人家。
巩桐曾经在窗边瞧见过,邻居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婆婆,腿脚不便,平时全是由保姆推出来晒太阳。
来了蓉市以后,沉闷在这栋精益求精的洋房,巩桐处处小心克制,没有把原本应该属于天空的纸飞机飞出去过一次。
现下,她心里堵着一口不上不下的闷气,急迫地想要寻找一个发泄口,想要无所顾忌地放飞手上的纸飞机。
反正下面是林家的院落,天寒地冻,暂时没人会去,她飞完之后可以从后门出去捡。
然而巩桐千算万算,算低了自己的实力。
她对着飞机头部哈一口气,右手朝前一投,轻盈的纸飞机借了一股路过的清风,四平八稳地飞出一大段距离,转瞬越过了栅栏,栽去了邻居家的草坪。
巩桐眼睁睁瞧着这一幕,意外地瞪大了眼。
她趴到窗台上,仔细观察纸飞机坠地的位置,幸亏距离栅栏不远,她伸手去够,应该能够捡到。
偏在这个时候,邻居家通往后院的房门被人从内打开,走出一个身姿笔挺,容貌清俊的少年。
他踏上院中铺设的石子路,无聊地放眼张望,立时捕捉到了枯黄草地上的一抹雪白,兴味盎然地走近去捡。
他拿起小小的纸飞机,仰面望来,楼上的巩桐瞧清他的长相,瞠目结舌。
那双与众不同,分外晶莹透亮的琥珀色眼瞳,她分明只在江奕白脸上见过。
巩桐来不及多想,着急忙慌地下了楼。
好在林传雄和林宇飞回了房间,一楼只有保姆阿姨在收拾饭桌残局,她畅通无阻地跑向后院,隔着一排镂空栅栏,确确实实地瞅见江奕白,内心仍然在翻涌不可置信。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
“你住这里?”江奕白握住她亲手所折的纸飞机,掀眸瞥了眼她身后的三层小楼。
巩桐不想承认,但当面撞上,不得不认,应得极其小声:“嗯。”
林传雄和林宇飞好像还在争论,后者激动的高亢嗓门打破了墙壁之隔,刺在本就冷寒的空气中:
“我有一个字是胡说八道的吗?她不是拖油瓶是什么?一个成天只知道搔首弄姿的女的生出来的,能好到哪里去?”
不堪的言语同餐桌上的别无二致,巩桐瞟着身前芝兰玉树的男生,强烈的无地自容好比十二级台风,毁天灭地的杀伤力扑面而来,叫她只想夺路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