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留心观察巩桐神色细微的变化,英挺的眉宇间立马洇染上了浓墨一般,化不散的恐慌与局促。
那年坐在赶回学校的车上,面对猝然腾起的冲天火光,生死一线之时的本能惊惧,亦无法和现下相提并论。
“我知道你已经在过年那阵子,委婉拒绝过我,等别墅项目一完,我们就彻底没有联系的必要,你放心,到时候我不会再打扰你。”
江奕白许久等不到巩桐的应答,眼中残余的零星光亮荡然无存,声线低沉落寞,“你就当我今天说出来,只是为了给我自己一个痛快。”
巩桐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眼中翻涌的万种情绪渐渐冷却,脑部神经趋于正常。
江奕白尽量让自己强硬挤出的笑意显得自然平淡,循循善诱:“你再明确拒绝我一次也没关系,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直接告诉我。”
巩桐迎上他强压五味杂陈,一直试图粉饰太平的复杂眸光,耳畔炸响了太多人的说辞。
岳姗潇洒不羁的随性言论,宁筱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劝说。
她倏然张动了娇嫩唇瓣,低声喊住他:“江奕白。”
“嗯,你说,我听着。”江奕白一口应道,双手拘谨地抓了两下西服的衣摆,不给自己一星半点的期望。
他们之间,应该到此为止了吧。
两人距离太近,巩桐同样没有放过他的任何反应,觉察到不可一世的他破天荒流露了焦躁不安与极力克制,她顿时什么也不想顾忌了,遵从本心地说:“我也喜欢你。”
女声音色细软,轻飘飘的,宛若荡漾天际的云朵飘落下来,强劲暂停了江奕白面上所有的表情。
这个回应于他而言,似乎最最出乎预料,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他卷翘的睫毛迷蒙地颤动,诧异反问。
“我们在一起吧。”巩桐拥紧捧花,冲他一点点弯出了新月似的笑眼。
无论他们中间横亘多少现实阻碍,存在多大的差距,将会直面怎样滔天的风波浩劫,不管不顾地在一起吧,趁彼此钟意。
至于以后,以后再说吧。
一场有关风月的恋爱而已,哪里犯得着顾虑重重?
只要对象是他,她便甘愿大胆地纵情一回。
抛却理性,忘我沉沦,不问来日,只见当下。
和他的当下。
时间流速恍若遭受了强磁干扰,瞬息万变的世间鬼使神差地停滞不前,鼎沸人声全被魔力消音。
江奕白坚不可摧的整个世界猝然坍塌,缩减成了眼前一隅,成了目之所及的她。
他足足愣了十来秒才反应过来,发自内心地震出一个如获至宝的欢愉笑声,上翘的唇角咧到了极限,一双诱人的梨涡深深。
江奕白抬步上前,展开双臂,想要肆无忌惮地拥她入怀,又怕把她吓到,毛头小子一样地讪讪一笑,转为了寻她的手。
手背触及到他暖热的指腹,巩桐小小讶然,右手无意识地松开了紧握的花束。
江奕白趁此而入,小心翼翼又势不可挡地把她整只手团入了掌心。
这还是他俩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牵手。
巩桐那只手一动不敢动,错觉像是被一团强势的烈焰包裹,肌肤炙烤,连带着红扑扑的脸蛋都添了温度。
江奕白此刻觉得身后那场豪华婚礼实在是没有半点意思,早就把自己伴郎的职责抛到脑后。
反正林宇飞狐朋狗友一大堆,组了支伴郎团,少他一个也无妨。
“我们走了,好不好?”江奕白倾身靠近巩桐,好脾气地询问。
他刻意压低压缓的声线若水轻柔,隐约又透出了一两分成熟男人的性感磁哑,悦耳动人得如同一曲魔音。
巩桐顷刻着了道,晕乎乎地颔首,被他牵着往外走。
彻底脱离嘈杂会场,经过无人之境,巩桐慢慢清醒,恢复理智思考的能力,陡然记起很重要的一茬:“那个,我有急事。”
江奕白意外地瞅向她,不自觉泛起了慌张:“什么事?”
巩桐一眼看穿他毫不掩饰的惊乱,似乎是在担心她会如此之快地出尔反尔,原地和他分手。
这是多没有安全感?
巩桐忍俊不禁,详细解释:“筱萌在我车上,她状态不太好,我得去陪她。”
江奕白眼底显出一丝失落,却还算能够理解,带着她前往停车场。
巩桐解开车锁,探头去瞧,宁筱萌老老实实地靠在后排熟睡。
江奕白身为伴郎之一,先前在接亲环节,替新郎喝过两杯,自己开不了车,却执意要送她,在微信上知会过林宇飞,一通电话喊来了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