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没有。”巩桐不假思索地回,“班长,我们平常都忙,你也不用再找我了。”
大家都是一点既透的成年人,话外之音不言而喻。
班长自然秒懂,不尴不尬地打了几句哈哈,潦草结束了通话。
可算是解决掉近期的一桩心头事,巩桐小小地呼出一口气,放下手机,掉头要往回走时,冷不防地见到了江奕白。
日光斜照,婆娑树影于风中摇晃,他孑然挺立在半明半昧的交线之间,姿态罕见地紧绷,一瞬不瞬瞧着她。
巩桐心头骤然收缩,水灵灵的鹿眼茫然无措地眨了两次。
猝不及防的,江奕白低声开了口,也是今天这场不期而遇,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高中确实很美好。”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巩桐不明所以,眉心难免蹙了一下。
江奕白天资聪颖,自幼对诸多事件游刃有余,此刻周身却破天荒地萦绕一股无能为力的颓然,性感的薄唇张了张,喃喃自语似的:
“如果再来一次,我肯定会更关注你。”
哪怕就是依照现状,她也是他在肆意妄为,专注自我的年少,最为关注照顾的异性了。
但此刻回顾,江奕白仍然觉得不够,至少没能想方设法,在她烂漫无邪的那两年,留下一页非同凡响的篇章。
当时的懵懂情愫何其纯粹珍贵,他或许穷尽一生,也取代不了。
又一阵夏日的清风徐徐而起,裹挟园中的青青芳草,糅杂数缕淡雅的木质香,不动声色地熨帖焦躁,抚慰心绪。
继而狂风乱舞,轻而易举卷动了加倍的迷乱与恍惚。
巩桐孤零零地置身于风暴之眼,仰头望向江奕白深邃瞳仁中澎湃的复杂与愁苦,呼吸急促,心跳如雷。
他那句话仿若缥缈梵音,携同这场从十五岁,两人的初见开始,从未有过一刻停歇的夏风,在她耳畔阵阵回荡。
巩桐顿时生出一种尽数自以为是的坚持都会分崩离析,再也强硬不下去的感觉。
——
江奕白别墅这个项目在新的一个月迎来尾声,另一边,林宇飞和岳姗大肆张罗的婚礼也进入了倒计时。
两人的性格太好玩,这些年结交的朋友多在北城,加上岳姗举家搬了过来,婚礼便选在了这座见证了他们一路跌宕,分分合合的锦绣华城。
林宇飞的妈妈会从国外飞回来参加的缘故,王洁不方便出席,巩桐用不着在婚礼上陪她,却是提前在微信上,收到了一个人的央求。
【桐桐,我想去参加林宇飞的婚礼,你可以带我不?】
不用特意去看备注信息,也猜得出是宁筱萌。
将近十年的暗恋,能够沉淀积压出怎样一份难以形容的厚重,巩桐最有发言权。
她忧心地拧起眉心,玩笑性地敲字回复:【不是去砸场子的吧?】
宁筱萌:【当然不是,我就想亲自去瞧上几眼,好彻底死心。】
巩桐清楚这是她的执念,低眸思忖须臾,答应了。
林宇飞和岳姗所筹划的这场隆重婚礼,大肆地广邀宾客,可以说是来者不拒,她多向他们要一张请柬,不算难事。
因此婚礼当天,巩桐一早便和宁筱萌汇合,一道前往酒店。
下车后,望向一眼可见的喜庆婚礼指示牌,宁筱萌莫奈何地盯着巨幅海报上的俊男靓女好几眼,急促呼吸一大口,胆怯地挽起了巩桐的胳膊。
像高中课间出行一样。
更像是在层层迭起的晃荡浪潮间,紧握一个支点。
遵从惯例,新郎和新娘双双站在宴会厅门口,喜迎宾客,收受礼金。
林宇飞和岳姗无不衣着盛装,搭配的发型和妆容精细华丽,并肩而立,来往宾客都会真心实意地送上祝福,夸一句登对。
宁筱萌却似是心虚,远远瞟见他们的时候就低下了头,愈发沉重的脚步好比不断堆积的铅块,行尸走肉一般地机械跟上巩桐。
林宇飞显然不记得有她这一号人,待得她们走近,大咧咧笑着问了巩桐一句:“你朋友啊?”
巩桐明显觉察到宁筱萌挽住自己胳膊的指节紧了几分。
“嗯,最好的朋友。”她匆忙点下头,给完两人份的贺礼,快速带着宁筱萌进了宴会厅。
远离迎宾处,巩桐担心地看向好友,轻声说:“如果你很不舒服,一定要马上和我说,我们走。”
婚礼现场布置奢华大气,大量采用了岳姗钟爱的厄瓜多尔玫瑰,其刺眼的赤红艳烈,反衬得宁筱萌面色更加苍白生硬,仿若一具灵魂离体的空洞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