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戛然而止,仿佛通透如她,一时半会也不知晓如何描述,才可以把对女儿造成的伤害降至最低。
巩桐明了她的未尽之语,利落接话:“妈妈,您放心,我和他不会再有什么了。”
十六岁的巩桐如何会想到,从前克制憧憬,连睡梦都不敢轻易奢求的男生,会在二十六岁,他主动靠拢的时候,被自己亲手推远。
王洁伸手搂住她,温柔宽慰:“我们乖乖会遇上更好的。”
巩桐默不作声,她知道自己不会了。
过去八年的空白岁月里,没能遇到过,未来也不会再有这等幸运。
有些惊艳了青春的人,注定会惊艳一生。
与昔日少女大相径庭的是,二十六岁的巩桐要成熟太多,排忧解难的方法不会再是不管白天黑夜地蒙头昏睡,而是换成了工作,换成了不间断地画稿。
只是其中不再包括江奕白那个北城别墅园林设计的合同,她通过微信推拒了。
虽然一直没能等来江奕白的回复。
一年一度的春节,为了生计四处流落的游子奔赶回家,冷清的林家终于有了一丝人间烟火气。
林传雄暂且放下工作,林宇飞也在年前的一天,带着嫂子岳姗回来。
有这位和江奕白交情匪浅的继兄在,总免不了和他相关的话题。
这个阳光灿烈的午后,巩桐和岳姗无所事事,相约坐去后花园,喝着咖啡闲聊。
岳姗性格张扬跋扈,高高翘起二郎腿,不时转动右手无名指上的蓝宝石婚戒,边吐槽边感慨:“讲真的,就你哥那个狗脾气,我都没想过能和他走到扯证这一步。”
巩桐大概了解他们这些年的争执吵闹、分分合合,浅笑着回:“总算是迎来了一个好结局。”
“谁知道呢?”岳姗不以为然地耸耸肩,“结个婚嘛,屁大点儿事,合不来还可以离。”
巩桐自幼生活在一个父母婚姻破裂,双双缺席,只能孤独依靠爷爷奶奶的家庭,不认同她随心所欲的婚姻观,却也尊重。
她玩笑道:“你们就算哪天离了,多半也要复婚。”
岳姗迎着明明骄阳,认真思索片刻,爽朗地笑出声:“指不定哦,就像我以前和他闹分手,不管多大的矛盾,最后都会同意复合。”
巩桐对这点还挺好奇。
“谁叫我喜欢他啊。”岳姗接收到她眼中的探究,给她解了惑,“每次我觉得两个人之间的矛盾能攒起一箩筐,走不下去了,就会想到我这个人眼光多挑啊,应该只瞧得上他,冲这一点,我啥都忽略不计了。”
巩桐不清楚他们的具体矛盾,没来由地发散思维,想到了自己和江奕白。
林宇飞端来一盘保姆阿姨新做的糕点,坐到岳姗旁边,“聊什么呢?”
“关你屁事。”岳姗没好气地怼。
林宇飞对她的暴脾气习以为常,轻声啧了啧,给她递了一个她钟情的低糖红豆饼。
见她大口吃起来,林宇飞转向对面的巩桐,随口一问:“江奕白不是说你上次在舞会,碰见一个不错的男的,怎么样?你们还有联系吗?”
巩桐还没顾得上深想,便被他这句话拽了回来。
她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迅速回顾那场舞会,她所碰见的,相处时间最长的,莫过于牵她逃离的江奕白。
难不成他同林宇飞形容的男人是他自己?
“没。”巩桐忙不迭摇头否认,“没有这个人。”
林宇飞拧眉,骂了江奕白几声不靠谱,“都快二十七的人了。”
巩桐拿起桌上精巧的点心,低垂眼睫,浅尝了一口,她准确无误地记得,江奕白的生日在大年初九。
她从来没有刻意去记过这个日子,甚至强迫自己淡忘,连送他什么样的生日礼物都不去考虑。
日历撕到这一天,巩桐早早吃过午饭,坐去书桌前接着昨日的稿子画,却无论如何下不了笔。
大脑犹如被浇灌了一整瓶强力胶水,丧失了基本的运转能力,她还时不时地瞟一眼左上角的台历。
兀自挣扎内耗大半个小时,巩桐干脆蹭起身,穿上外套出了门,换换思路。
宁筱萌亲戚众多,这几天忙于走亲访友,巩桐没有约她,却神不知鬼不觉地逛去了三中。
她每每独身前往这片地界,运气似乎都不站在她这边,层层堆积在头顶上方的阴云难以承重,一阵寒风过境,飘起了绵绵细雨。
巩桐踩上三中外面的宽阔人行道,裸露肌肤感受到冰凉的雨水,由不得停下脚步,轻叹一声。
她临时起意,出来得匆忙,又忘记带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