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些?”余时年一脸不敢置信。
许婠点头:“就这些。”
余时年一直以为许婠最擅长的就是从毫不起眼的细节里找出细枝末节, 但许婠的回答一落地。他觉得诧异的同时,脑海里闪过的却是他刚才在门口看见许婠主动帮邹母的那一幕。
一向冷峭的女人躬身蹲地,却不是为了某种目的,更像是身体本能地举动。
是不忍吗?
那是他从未在她冷峭的面容上见过的表情,即便当时的她背对着他, 此时想起来,却并不觉得那样的表情出现在她脸上显得违和。
然而当他被邹瑶拉着进屋,回身时地恍然一瞥,看见了的, 却不止于此——
耐心、温和, 还有一丝夹杂着不明情绪的复杂。
比起单单的“不忍”二字, 似乎包含了更多。
她应当也不是冷漠的。
这是他那时候最深刻的感受。
她的冷漠更像是披在面皮下的外衣, 只有接近后, 才知道她浑身上下哪儿都与那件外衣不合。
她热心, 会见义勇为, 也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
那些冷漠, 并不全是冷漠,更像是对大多数事情了无生趣的冷淡。只是……
她好像不感兴趣的事有点太多了。
他想。
心里突然对面前的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好奇。
余时年此时靠在椅背, 左手微微搭在方向盘上,身体微侧着看着身旁的人。
他们的距离很近,连他的半只手臂长都不到。
“喝点水。”他扫过许婠的嘴皮, 从扶手盒里拿出一瓶没拆封的矿泉水,拧了一下。
许婠接过水, 习惯性地拧开,余时年挂在嘴巴的提醒正要吐出,但还是晚了。
女人的手劲太大,矿泉水瓶的水一阵颠簸,随着惯性涌出。
余时年眉头蹙成一团,忙扯出纸巾递给许婠。
“晃神了?”
“没有。”许婠用纸随便擦了下。
没有说只是习惯使然。
十岁以后,再也没有人给她拧过水。
她爸许方书不让她喝冷水,给她准备的随身杯是保温的,轻轻一按就能打开瓶盖。
那时候,她没有机会拧。
后来许方书没了,她选择跟张明涛离开。
张明涛对她也很好,但他是天生为体育而生,又是不婚主义。没有过女朋友,更别提照顾孩子。拧瓶盖这种小事,不是天生应该会的吗?
至少对一个即将进行专业射箭训练的人,似乎是这样。
张明涛不会想到这些小事,而她自己也不会。
她从小力气就很大,这似乎是命运对她未来人生的预测后,给她的唯一仁慈。
这一身好体质和力气,让她从小就远离了“你能帮我吗”这类向人求助的困扰。
许婠处理水渍的动作利落又粗糙,衣角处那一团贴着皮肤的湿泞,似乎并不让她难受。
余时年的唇动了动,突然就懂了她刚才接过水的动作是长期自我照顾的本能反应。
“许婠的父母早逝。她没能在被家人爱护的环境下成长……也不太会照顾自己的身体……”
张明涛在医院时,跟他说的话突然从脑海冒了出来。
余时年把许婠手里用过的纸接过来,微薄的唇抿成一条线,将车内的空调温度调高。
“去吃饭。”他说。
语气生硬又强势。
许婠:“?”
不会是以为她故意隐瞒了信息,所以生气了?
……
许婠和余时年这顿饭吃得并不顺利,吃饭的中途曹启华打来电话。
“你在哪?现在马上回队里一趟。”
“好。”余时年挂了电话,“队里有点事,我得先回去。”
他说着,盯着桌上才端上来的水煮肉片,突然扯出一丝笑:“今天的菜可不能打包。”
许婠:“?”
他带许婠吃的是中餐,点的都是宫保鸡丁、鱼香肉丝和土罐煨鸡汤这种菜。队里最近大家忙得不可开交,她要是再打包给他,可能会被曹队以为他摸鱼吃大餐去了。
“会被队里吃泡面的同事打死。”他语气夸张,说话时一只手挡在嘴边,身体微微前倾,像是在跟许婠说悄悄话。
“……”
许婠看了他一眼,一时竟找不到话接。
“走了。”
余时年起身,这次走之前却没忘记付款。
许婠目送他离开。桌上的菜等了十多分钟才上齐,她一个人吃不完,离开前打了包又问了价格,才给余时年转账。
吃饭的地方离刑侦队算不上远,半个多小时的路程。许婠吃完饭的功夫,已经足够余时年挨完一顿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