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良舟说得很慢,提到“许婠可能说了些什么”时,脸色一时有些复杂,脑海不自觉陷入某道回忆。
那还是十三年前,许婠的父亲许方书刚去世。
那时的许婠扯着他的衣角,第一次不似许方书口中所说,那个早慧得让人发愁的小姑娘。
“吕叔,我爸不是自杀!我看见了……凶手!”
那也是吕良舟第一次看见许婠哭。
十二岁的许婠,第一次有了小姑娘的模样。不再是吕良舟见过的那个冷静睿智得仿佛是小大人的女孩。
“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即便是这么多年过去,吕良舟还是能想起那段时间的许婠。她似乎很难入睡,每次醒来后都会扯着他的衣袖说:“吕叔,你相信我。”
“好,我相信你。”
他确实是相信过她的。但身为警察,办案需要讲究证据。别说许方书自杀时,许婠刚好被对方支出去买东西。就单说许方书的自杀现场,压根没有任何第二个人出现的痕迹。所有的证据都表明一点——
许方书,就是自杀。
“有没有可能是刺激太大,产生的幻觉?”
曾有一段时间,他把许婠送进过医院,也很认真地咨询过医生。
“确实有这个可能。有些病人在亲人突然离世后无法接受现实,会虚构或者自我完善倾向自己想象中的现实。而且……”医生回头看向病房里正独自对着窗外发呆的许婠,压低声音,“我个人建议进行一下心理干预,她现在的反应来看,很可能患上PTSD。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后来也确实证明,许婠得了创伤后应激障碍。虽然在后来的一年,在药物和心理的干预下,她克服也治愈了这个病。
但时隔多年,再次听见许婠牵扯进案子里,并因伤退役后。吕良舟还是忍不住皱眉:“也不知道她现在……”
“希望这个案子,早点了结吧。”
……
“吃午饭了吗?”
另一边,余时年没想到他一天能问两次许婠“吃了吗”这个问题。
但这次的许婠明显没有早上的好耐心,她似乎有什么急事:“衣服,拿去换。”
许婠的目光落在余时年沾着血迹的衣角处,说出的话不容拒绝。
“换了两清。”
余时年眉尾微挑,直到许婠跟着他走到男厕所门口,又在他换完衣服,朝他伸手示意他把手里的脏衣服给她时,他才知道这句“两清”是什么意思。
“衣服赔你了,这件是我的了。”
余时年:“?”
“我不喜欢别人用我用过的东西。”许婠说得认真,余时年明显愣了一下 。
他很想说,你还有这怪癖。然而话到嘴边,看见许婠的眼睛时,却突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你不会要扔吧?”
余时年家虽三代从警,算不上有钱。可盖不住他家有个赚钱机器式的外公,外公一辈子就他母亲一个女儿,他一出生后,家里更是宠着他这根独苗。
物质上,他是不缺的。但习惯使然,他也不喜欢浪费。
“洗了还能穿。”
然而许婠好似早就料到他会说这句话,一本正经:“所以扔得离你远点。”
“……”
余时年总觉得大概是自己早上说的话,真的触到了对方的某些底线。否则不会短短几个小时不见,许婠的态度跟晴雨表似的,又发生了巧妙的变化。偏偏他还不能说什么,谁叫他还穿着别人买的衣服。
他动了动肩膀,也来不及多想,一旁准备出警的周宇早就等候多时。
“余师兄,出发了。”
汽车声轰鸣,余时年上了车。而就在余时年开着警车出发的同时,警局街对面,许婠提着那件带血的T袖,冲着路边的出租车招了招手。
她在想,虽然隔了一夜的时间。但如果把T袖上带血的痕迹泡进水里,是不是也算跟受害人间接接触。
而她,也能再一次看见牛建平的未来。
第15章 第 15 章(捉虫)
正如许婠所想, 当她把T袖泡进盆里时,凝结的血液散开,很快把盆里的水晕染成浅淡的粉色。
许婠把手伸进去, 温热的水温没过皮肤, 昨晚看见的画面如同回播般重现——
灰白的天空、下雨的天气……而这一次,许婠比上次看到了更多的细节。
牛建平被害的地点虽然有树,但并不是什么人迹罕至的山林。许婠从牛建平双眼的倒影里,注意到那些树的形状、高低一致,并不是呈现毫无规律的错落状。
应该是在某处有人工移植的树木, 且人烟稀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