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母亲生前的玉佩。”
令歌颔首,他知晓那正是白清漪画像上所佩戴的玉佩,昔日折雪便是通过这块玉佩知晓真相,一个于折雪而言残酷不已的真相。
看着手中的玉佩,燕北的目光浮现出些许暖意,他叹道:“如此看来,我的一生倒也值得,爱过,也恨过。”
令歌冷笑一声,说道:“不,你的一生并不值得,今日我不仅要杀了你,更要你带着悔恨死去,就像当初你让我师父和宁远公主带着悔恨死去一般。”
“此话何意?”燕北的一颗心骤然悬起,只因令歌的目光让他想起昔年临死之际的白清漪,令他畏惧后怕。
“我的胎记你还记得吧?是月牙状的。”
“自然记得,”燕北点头说道,“昔日是你母亲用北魏皇室秘术在你身上留下的胎记,为的就是扩大你父亲的声势,助你父亲夺得天下,登上……”
不等燕北说下去,令歌已经不屑一笑,他说道:“燕北,你果然忘了,你连母亲最向往的是何物你都记不清,你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
燕北双目一凝,他陷入沉默,只是将手中的玉佩紧紧地握住。
只听令歌继续说道:“我的月牙状胎记,从来不是她夺取天下的计谋,而是对你的祝愿。”
“月圆则愿岁岁年年有今朝,月缺则愿年年岁岁安无恙……燕北,这是你们曾在遇仙山许下的祈祷祝福,你忘了吗?”
一时间,燕北只觉脑海中有无数片段闪过,朦胧而清晰,融化心中的寒冰,化作泪水,湿润眼眶。
“昔年,母亲不仅替你隐瞒未死的真相,而且她不惜被太宗皇帝猜疑,以月牙状胎记相告,希望你能够放下仇恨,平平安安地活在世上。”
“可是你忘了,你的心中只有无限的仇恨,燕北,是你杀了她,是你让仇恨吞噬了你一生最美好的记忆!”
面对令歌字字诛心的话语,燕北如被沉重一击,他跪下身躯,口中的鲜血不断流出,滴落在地,让地上的夕竹红得愈发触目惊心。
“二十七年以来,你为了宣泄心中的仇恨,精心布置一切报复所有人,却不想到头来,竟是报复自己,当真是可悲又可笑。”
令歌的脸色和嗓音愈发虚弱,而他眼前的燕北更是面如死灰,眼眸中不再有一丝光亮,彻底陷入死寂。
令歌微微地直起身子,手臂向前扫去,一道银光闪过——玉鹤飞出,划破燕北喉咙的同时,亦夺过其手中的玉佩。
即使燕北疼痛不已,也紧捂喉咙,欲伸手拿回玉佩,然而他却发现玉佩已被令歌紧握在手,虽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
燕北嘲讽一笑,眼中流下一滴泪水,他叹道:“是啊,可悲,可笑……”
这是燕北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如令歌所愿,燕北在悔恨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一切,尘埃落定。
令歌如释重负一般,他仰头凝望似血残阳,漫天皆是凋零的竹叶,落在自己和燕北的身上,似乎要将他们掩埋于此,将前尘往事尽数抹去。
他欲起身离去,却终是徒劳,只因体内的疼痛之感愈发强烈,翎羽真气正侵蚀着他的身心,肉体即将陨灭。
眼下能做的,唯余追忆过往美好。
令歌的面容上遍布夕阳,眼中的泪光愈发清澈闪耀,倒映出一幕幕往事,成为他面临死亡时最大的勇气。
真想再见你一面,可惜今生只能到此为止。
竹林里的光亮正在被黑夜吞噬,令歌垂头黯然,不再紧握手中的明秋剑,他明白,自己已经无处可逃。
四周一片静谧,偶有风声掠过,吹动着他的发丝和衣裳。
看着衣摆上的兰花草,令歌微微一笑,欣慰落泪,兰花草能够生长在这茫茫竹海之中,得竹永生庇护,也算是一件可喜可贺之事。
“令歌!”
令歌闻声一惊,他回首看去,发现那一抹月牙白身影正向着他奔来,不顾一切,拼尽全力一般,只为与他的灵魂相拥。
令楷来到令歌的面前,跪坐在地,上下打量着令歌,惶恐不已。
“你怎么能抛下我?我漫山遍野地找你……”
见令楷满头大汗,神色憔悴,令歌低声歉然道:“阿楷,对不起……”
此时此刻,他们凝视着对方,发现彼此双眼含泪,目光清澈,悲伤已经一览无余。
“都结束了,我们离开这里一起回去。”令楷抑制着泪水,他欲搀扶起令歌,却发现令歌的脸色极其痛苦虚弱。
忽然,令歌一口鲜血吐在地上,染红竹叶。
“令歌!”
令楷大惊,他急忙地从袖中找出令歌交给自己的药瓶,打算让令歌服用,平息体内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