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清玄看向令歌,只见令歌面色苍白,发丝被汗水浸湿,他于心不忍,于是低下头看着汤药,继续说道:“今日我刚回到长安,拜见了陛下和皇后,见着漫天大雪,便想着来御花园看看,就刚好遇上了你。”
韩清玄一边将吹冷的汤药送往令歌的嘴边,一边安抚着令歌说道:“来,令歌,先喝药,怕苦的话,待会有蜜饯吃。”
未等他将汤药送到令歌的嘴边,令歌已经抬手一挥,将他手中的药碗打翻在地,猝不及防。
韩清玄再看向令歌时,发现令歌的双眼已经泛红含泪。
“怕苦?经此一遭我还能怕什么苦?”令歌质问道。
韩清玄不敢直视令歌的双眼,只是歉然垂眸,弯下身去收拾碎片残渣,他说道:“我知道,令歌你在怨我,这些日子以来你也一直住在宫里躲着我,欠你的我一定会还。逝者已逝,来日方长,你要先爱惜自己……”
“韩大人,”令歌开口打断韩清玄的话语,“韩清玄,你非要我把话说清楚说明白吗?我不需要你还我什么,你若是真觉得欠我什么,就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韩清玄神色一滞,一不小心便被碎片划破手指,让血液染在碎片之上。
令歌视若无睹一般,只是继续说道:“从前你我的一切,那些过去,都一笔勾销,如今,你我好聚好散,今夜就此别过。”
韩清玄抬起头注视着令歌,双眼中的悲伤与震惊已经难以掩藏。
与韩清玄目光交织的这一刻,令歌只觉脸颊上多出一行湿意,他立即转过头去,避开韩清玄的目光,抹去止不住的泪珠。
韩清玄无言,只是站起身来将碎片丢进炭火盆之中,而后凝视着燃烧的炭火出神不已。
良久,韩清玄轻声问道:“你累了吗?”
“和你在一起的这些年,我的确累了。”令歌回应道,他重新看向韩清玄,双眼中是故作坚强的脆弱。
“你应该知道,那些人是怎么议论我们两人的,这里不是遇仙山,我早已经受不起,你放过我,好吗?”
“这些都不是问题,你也说过你不在意。”韩清玄转过头看向令歌,无力地声讨着,他知道他和令歌所面对的难题并非这些,而是宿命,是无尽的计谋斗争。
“是我不爱了!”令歌激动起来,“我对你的爱,已经不能够再支撑我和你面对那些所谓的问题,我更不想变成像你这样的人!”
韩清玄愣愣地凝视着令歌,半饷,他挤出一丝笑意,问道:“我这样的人?什么样的人?原来你还是介意我的过去……”
“对,我不愿成为你这样的人,”令歌收住泪水,他强撑着身子,咳嗽不止,“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为了复仇不择手段吗?”
“皇后已经将一切都告诉于我,过去的一切我都已经知晓,”令歌用一种云淡风轻的口吻说着,“当初的你已经知晓一切,为了不让我成为皇后的棋子,想方设法让我离开长安,可是最后换来的是什么?”
“你说,换来的是什么!是师姐的死,是师父的死,还有我,支离破碎……”
韩清玄的双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愧疚,心如刀绞,任由泪水无声地落下。他避开令歌的目光,难以回复一言一语,只听令歌继续说道:“现在我要争,我要一步一步地将皇位夺过来,让那些人都付出代价!”
终于,韩清玄开口怒道:“你这样与你口中不择手段之人又有何区别?!”
“那我也不会像你这般去伤害自己所爱的人!”令歌回斥道,“只有权力才可以护住我在乎的人,难道你不明白吗?”
“你应该最明白这句话,不是吗?”令歌几乎能感受到自己的咽喉撕出伤口,尽是血腥之气,然而比起说出这句话的心中之痛,身体上的疼痛已不算什么。
韩清玄闻言,怔怔地立在原地,他尽量克制着自己心中的伤痛,即使令歌的话已经像一把把利刃戳伤他的心房,掀开他的伤疤。
韩清玄无力地劝说道:“令歌,你应该明白,你一旦走上这条路就再也不能回头了,也许前面会是万丈深渊。”
令歌抬头与韩清玄四目相对,他说道:“我早已被你们这些人逼到没有退路,只能囚禁在这四四方方的宫殿里,事到如今,我唯有一搏。”
韩清玄只觉眼前又一次模糊朦胧,他立即避开令歌的目光,侧首拭去泪水,稍定心绪。
须臾,他轻笑一声,重新看向令歌,说道:“既然如此,那臣就祝王爷心想事成,臣告退。”
看着韩清玄离去的背影,令歌只觉脑袋和喉咙疼得愈发厉害,方才与韩清玄的争吵似乎耗尽所有心力,眼下只能沉沉地倚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