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歌明白,皇帝已经下旨赐死淮阳王,而淮阳王不肯就死就是为了见自己最后一面。
良久,淮阳王缓缓地睁开双眼,幽幽地看向令歌,半饷,他轻蔑一笑,道:“你怎么这副神情?本王马上要死了,难不成你不高兴?”
令歌神色不变,只是淡然地看着淮阳王,回应道:“说实话,因为你这样的人有任何情绪波动,都是不值得的。”
淮阳王冷笑一声,说道:“有时候本王真觉得你和临清王一点也不像,若是他在此,定会流露出一副怜悯不忍的神情,想起那张脸我就感到厌恶!”
令歌眉目微皱,却未开口回应,淮阳王也不在乎令歌的神情,只是继续说道:“虽然临清王比先帝小十来岁,但是当年继承皇位呼声最大的就是临清王,可惜他羽翼未丰,皇位始终是先帝的。”
“我父王不曾贪恋皇位。”令歌回应道。
“不曾贪恋皇位?”淮阳王冷笑不止,“那他当年推出那么多政策变法是为何?只是为了造福天下黎民百姓?也就你这样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才会信!”
说着,淮阳王自嘲一笑,又道:“本王忘了,你并非什么都不懂,你还可以和皇后联手算计本王,买通高牧和那个铁匠,利用那些兵刃嫁祸本王,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本王的头上,好置本王于死地!”
淮阳王的脸色冰冷到极点,他双目森冷地盯着令歌,似乎要将令歌杀之而后快。
令歌有些感伤,他何尝不是被皇后算计之人?他想起甯霞师姐,至今他还未问清事情的前后经过。
“你和你父王一样,都贪图权力,你以为本王不知道?你,皇后还有太子,早就把江南给瓜分得一干二净,”淮阳王继续呵斥道,“别怪本王没有提醒你,他们今日能将本王推出,明日也能将你推出,你的下场不会比本王好到哪里去。”
令歌闻言倍感无力,他说道:“如今我已经打算离开长安返回塞外,这些纷纷扰扰皆与我无关。”
淮阳王流露出诧异的神色,只听令歌继续说道:“我知道当年你的确有私造兵刃,也知道陷害韩家的并非你,或者说不止你一人,可是事已至此,我也无力挽回,你并非完全无辜,也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淮阳王开始止不住地大笑起来,道:“是啊,我并非无辜之人,一路走来,死在我手里的人实在太多了,我想想都有谁……隆豫皇后,本王那位假仁假义的嫡母,还有庆南王,不可一世的大哥,你父王,最受世人敬仰的皇叔,还有……”
“还有嘉定王,一直为你马首是瞻的亲弟弟。”令歌只觉得眼前的淮阳王已经疯魔,便出言打断,“他可能到死都没有想到,你会利用他所谓的意外之死激起陛下的怜悯,好让陛下不再追究你当年害死我父王的事。”
“我是害死了我的亲弟弟,也杀死了临清王,或许也不是我杀的,都是你们逼我的……”淮阳王眼神变得有些涣散,忽地,他站起身来,怒目圆睁地盯着令歌,全然失去昔日身为王爷的仪态。
“总之,你父亲该死!他已经来到权力的巅峰之下,若是不继续往上走,他就得死!不用我出手,也会有人要他死!”
令歌侧首,尽量地克制着愤怒的情绪,事已至此,他已不想再与这位疯魔之人有任何冲突。
须臾,淮阳王又收敛怒意,含笑地看着令歌,只是那笑容极其疯魔,让人不寒而栗。
“你当真要走?就不想再争一争?争回原本属于你父王的皇位?”
看着淮阳王疯魔的神情,令歌眉头一皱,道:“你已经无可救药,并非所有人都在意那皇位,从前我父王不在意,如今我也不在意。”
淮阳王闻言,反问道:“那你在意什么?在意你和那位状元郎的情谊?”
淮阳王甩袖,开始怒声高呼:“可笑!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两个断袖能有什么好结果?皇室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你就不怕午夜梦回,临清王责骂你是一个不孝子吗?!”
令歌勃然发怒,当即挥手而上,手却悬在半空中并未打下去,只因他想起对一个人的承诺。
而后,令歌垂下手臂,他平复心情,对淮阳王说道:“淮阳王,我记得我曾听皇兄提起过,很多年前,我父王曾与你们一起读书射箭,只可惜当时的情谊你早已忘记,如果我父王还在,他定会记得。”
淮阳王原本还在狠狠地盯着令歌,闻言却变得默然,眸色沉沉,开始出神地回忆起往事。
“情谊在帝王之家从来都不值一提。”淮阳王喃喃道。
“情谊并非不值一提,在帝王之家,宫闱之中,它才是最难得可贵的,想来也是你这一生中最缺少的东西,是你毕生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