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夜色笼罩整座长安城时,令歌来到屋顶坐下,面朝着太学府的方向,静静地观望着。
今夜天色漆黑,不见星月,好在长安城灯火辉煌,不至于让长夜陷入一片沉寂。
“令歌在等什么呢?”此时辰玉也爬上屋顶,坐在令歌的身边。
令歌微微一笑,回应道:“等着文曲星降世。”
辰玉一笑,不再言语,她已经大概明白令楷和令歌的计划,眼下只用等着好戏开场。
两人一直坐在屋顶,各有各的心事,只是话到嘴边却总是说不出口。
“师姐,你是喜欢侍辰师兄的,对吗?”令歌突然偏过头问起辰玉。
辰玉先是一愣,随后又笑了笑,“令歌果然和以前不一样了。”
辰玉盯着令歌,发现令歌的眼中正倒映着漆黑如墨的夜空,只是心里却被人间烟火所填满。
“怎么不一样了?”
“现在说起这些儿女情长之事都不会脸红了。”
令歌愣了一下,一时间他无话可说,只觉得自己的脸颊一阵滚烫。他暗暗庆幸,好在夜色如墨,难以察觉。
辰玉也不再笑话令歌,她看向天边,微笑着说道:“令歌可还记得在塞外的时候,有一天日落,你问过我什么吗?”
令歌想起那天的大漠黄昏,夜色降临,回应道:“记得,我问师姐,塞外的人到了中原生活就会过得好吗。”
辰玉点头,叹息道:“当时我说,脚下的路通往哪总是说不准的。”
她转过头看向令歌,继续说道:“太多的顾虑只会让我们止步不前,连路是通往何处都不知道,走路之人又何须在乎旁观者的眼光呢?”
令歌想起白日里的那位叫“雨洁”的女子,明明自己应该比她更自由洒脱才是。
“师姐我们永远站在你的这边。”辰玉微笑着,一双眼睛凝视着令歌,似乎看穿一切。
“我们都希望令歌你这一生平安快乐就好,想做什么便去做,可别错过了。”
令歌闻言,一时半会不知该如何应答,只是一直琢磨回味着辰玉的话语。
突然,令歌发现一片红光在天边隐隐地闪烁着,之后愈发强烈,映红辰玉和令歌的脸颊,只是两人的神色都有些低落着,迷茫着。
“开始了。”令歌淡淡地说道,同时,他的眼中正清晰地倒映着那天边的红光。
辰玉微微点头,而后她仰头看着夜空,只觉黑云愈发沉了下来。
“大雨将至,我们早些回去休息吧。”
辰玉站起身来,又赞叹道:“夜雨落长安,火灭文曲出,此计甚好。”
令歌依旧坐着,他看向辰玉,一身红衫在火光的照映下愈发明亮夺目。
“阿楷一向足智多谋。”
说罢,令歌侧过头去,继续看着天边的火焰,阵阵浓烟正将夜空染得愈发漆黑。
“但愿他能够顺利渡过此劫。”
“会的。”
令歌颔首,然后站起身来,恰好一滴雨水落在他的鼻尖。
雨落长安,如约而至。
第64章 雨落长安:2
长安太学府大火之后的第二日,长庆十四年,四月初八,白雨如珠落在窗边,惊扰众人的梦乡。
昨夜,令歌听着窗外的雨声睡了整宿,一夜无梦,如今醒来看着周围的事物,只觉一切都不是很真切。
房间里朴素无华,灰色的床幔前挂着一个装有药草的香囊,令歌坐起身来,抬手将香囊拨了过来,发现它正散发着清新的药香。
令歌很是熟悉这气味,他想起之前无忧也配过相似气味的香囊,当时里面放的都是丁香、金银花之类清心安神的草药,想来这个也是差不多的功效。
良久,令歌放下香囊,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在长安城,虽然不必像在洛阳的时候每日早起去书局帮忙,但他却觉得比在洛阳时更为拘束。
令歌想起昨日见到的令楷,眼睛下有淡淡的乌青,神色甚是疲惫,他决定待会等言信来药局,让言信带一个香囊过去,好让令楷安神。
正想着言信会何时过来,令歌便突然记起离开洛阳之前,无忧曾塞给自己一大包袱的药,也许里面会有令楷可以用上的。
令歌起身,将放置在木桌上的包袱打开,发现里面有大大小小的各种药瓶和药盒,每一件上面都有一张纸条,注明功效。
令歌将那些药一瓶接一瓶地拿起来打量,发现各种各样,有治外伤的、治内伤的、祛风寒、祛湿的……
突然,令歌神色一变,只见他将手里的一瓶药立即放了回去,又拿起两瓶祛风寒和祛湿的药,快速地把包袱重新打结系上,提起来往被子下一塞,最后转过身便夺门而出。
走在去前堂的长廊上,令歌默默地在内心给无忧扎着小人,他懊恼不已,无忧这是塞给了自己什么乱七八糟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