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看一眼。”
“太子殿下,”曲嘉文低声道,“这里是乾安殿。”
太子抓住他手臂,曲嘉文瞬间慌乱,挣扎着去拉袖子,却还是不及太子手快。
衣袖被撩上去时,狰狞丑陋的疤痕密密麻麻地交错在手臂上,曲嘉文先是一怔,接着剧烈挣了一下,然后很快用袖子遮好,似乎对这些疤痕感到难以启齿。
太子站在原地,面色茫然。
接着他抱着最后一丝希冀,哑声问,“是谁做的?”
曲嘉文身体抖了抖,抿着唇不说话,脸色微白。
太子默默闭上了眼。
能让曲嘉文这般畏惧的,除了他也没别人了。
太子下了台阶,朝着殿外走去,他走的慢,曲嘉文回头看去,竟看出些萧索之意。
不免心生感慨。
他并不曾做错什么,可到头来,皇后没了,皇帝疑他。
或许身居高位,这样的性子本身就是错处。
太子走出乾安殿,不知自己该去往何处,这个宫里头一回叫他觉得无比恶心。
太监走过来问太子要去哪,他随口说了句出宫,不多时,便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
他坐在马车里,从阴沉的皇宫慢慢走向市井繁华。
不多时,马车停了,他没动,坐在外头的太监小心翼翼地问,“太子,下车吗。”
太子掀开帘子,瞧见那牌匾上的两个大字——薛府。
“为何带我来这里。”
听到他语气中隐约的不悦,太监惶恐道,“奴才,奴才以为殿下出宫是想来看薛大人的,奴才知错,奴才知错。”
第四十一章 厌弃薛琅
薛府的下人是认得太子轿辇的,于是连忙回去通报。
薛琅将手中的东西搁下,拿了帕子擦完手又匆匆披了衣裳,可当他来到门口时,却并未看见太子。
下人支支吾吾道,“太子刚刚已经走了。”
长街熙熙攘攘,独薛府前没什么人,因为听过薛大人的手段,那些老百姓都不敢靠近。
薛琅脸上的神色慢慢淡下来。
薛重唤瞧着,竟平白生出丝心疼来,他站在薛琅边上,轻声道,“大人,太子许是有急事,等不忙了就会来的。”
薛琅有些讶然地瞥他一眼,转身离开,带着讥嘲的语气道,“我又不是后宫等着承宠的嫔妃。”
太子来不来,他并不在意。
薛重唤呆了片刻,这才抬脚跟上,嘴角竟隐约露出笑意。
次日在朝堂上,有人递了豫章的折子,说那里官员猖狂,借假造印信,文书等盗支粮米草料、洗改文册,并且侵占百姓屯田,太子怒,将相关官员逮出来斥责一番。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们有谁愿自请去豫章巡查视事的?”
这话一出,朝堂上下陷入死寂。
豫章有问题,这大家都心知肚明,往年巡查都是走个过场,官员心里头知道,地方官知道,就连皇帝都清清楚楚,这问题已经延存了数十年,若是要整治,殊非易事?
那里民风彪悍,土匪猖獗,就算派人去剿,但土匪与百姓沆瀣一气,官兵去了他们就跑,官兵撤了他们又回来,简直像个抓不住的泥鳅,这种情形下想要整治豫章,几乎没有可能。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先帝都没做成的事儿,凭他们又能干什么?
那地方偏僻,又常年干旱,去了就是受罪,谁要去巡查一遭,回来得褪层皮。
太子这时候突然翻出来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谁肯接盘,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吗。
太子的目光扫过大殿内肃然站着的文武百官,最终一顿,沉沉道,“薛琅。”
薛琅上前两步,跪下,“臣在。”
“这次的巡查就交给你去办。”
此话一出,百官面面相觑。
这费力不讨好的活儿,太子却偏偏给了薛琅,虽然嘴上不说,但皇帝恐怕也撑不过这个冬天,这个节骨眼不更应该把党羽都留在自己身边方便传唤吗?
太子此举,很难不让人多想。
难道太子已经厌弃了薛琅?
薛琅面不改色,“臣必不辜负太子所托。”
当日沈云鹤去寻太子,他进去时头一眼瞧见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公务,接着是坐在椅子上定定看着窗外的太子。
天色渐冷,窗外灌进来的都是冷风,外头只余棵光秃秃的树,太子轻声道,“我母妃的君子兰熬不过冬日,都枯死了。”
分明是平静的语气,沈云鹤却从中感受到无可压抑的痛苦。
他默然半晌,苍白宽慰,“殿下,逝者不可追。”
太子收回目光,眨了下眼,有些不大好意思,“窗外风沙有些大,吹着眼了。”
他起身将窗子关上,“之清找我何事?”
沈云鹤上前两步,问,“殿下,为何是薛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