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去看沈云鹤,这一看可不得了,他比刚才更呆滞了,“公,公子……你是不是笑了。”
沈云鹤淡淡道,“没有,你看错了。”
天色渐暗,薛府挂起了灯笼。
薛重唤伺候薛琅净手,拿帕子的时候道,“明日大人还要进宫,宫礼繁复,大人早些歇息吧。”
薛琅坐在躺椅上,看着桌案上的东西,面上有些难以置信的可笑。
他已经盯着这东西看了一刻钟了。
半个时辰前,沈府送来了一块牌匾,上面提着四个有力的大字——亲正仁和。
早朝的事原本就是他故意想挑事才那样说,不曾想沈云鹤当真送了个牌匾来。
拆开的时候他还在心里嘀咕,寻思这人不会给他使什么诈吧。
可一拆开,他盯着这几个字瞧了半天,并未琢磨出一丝暗讽之意,上面的字迹也确实是他亲手所提。
这可有意思了。
薛琅擦了手,将帕子扔回盆里。
“你说他送我块牌匾,是想做什么?”
话是对薛重唤说,可视线并未从牌匾上移开,薛重唤也检查过,牌匾没有任何异样,甚至雕工镶嵌都是极为讲究的。
“大人如今仕途风顺,想来巴结大人的应该不少。”
薛琅摇头,嘴角攒着笑意,“他不是这样的人。”
薛重唤道,“大人怎么如此肯定。”
薛琅伸手去碰那几个字,指尖从这头轻轻划到那头,薛重唤看着,恍惚觉得这指尖是划在了自己身上,不由喉咙发干,声音滞涩。
薛琅一心在牌匾上,没注意到他的神态,只轻笑,“我了解沈云鹤,即便是皇帝,他也不会拉了脸面去讨好。”
他低声念了一遍,“亲正仁和。”
念完就笑了。
他身上的称呼可多了去了,什么奸佞蟊贼,阴险恶人,丧心病狂,给他提“亲正仁和”的,沈云鹤还是第一人。
这四个字,哪个跟他薛琅有关?
要知道上辈子,沈云鹤才是那个迫不及待要把他踩下去的人。
怎么如今倒被猪油蒙了眼?
想了许久,想不通,他用力拍拍那牌匾,道,“你把这个挂后院柴房去吧。”
若是被其他人知道,恐怕要把薛琅骂个狗血淋头。
这样好的字,竟然不挂正厅挂柴房,这简直是对沈公子的侮辱。
但薛重唤并不在意这些,他只听薛琅的命令。
薛琅让他挂柴房,他半柱香的时间就挂好了,干脆利落。
——
沈云鹤送了薛琅一块精心装扮过的牌匾。
薛琅:你是谁?你想做什么?你有什么目的?
第三十一章 太子大婚
太子大婚当日。
皇宫一派华然,今日受累的是太子跟太子妃,太子妃的轿辇在宫道几步一停,等到东宫还需几个时辰,薛琅没什么事做,站在一旁逮空跟沈云鹤说小话。
“昨日那块牌匾,是你送的吗?”
沈云鹤无言,默认了。
薛琅往他那边倾了一些,又压低了声音,“为何送我?我那日与你说笑的。”
太子大婚,沈云鹤也换了身华服,衣领的银线衬得他矜贵清俊,听了薛琅的话,他静静道,“你配得上。”
若不是场合不对,薛琅此刻恐怕真是要大笑出声了。
他用袖子掩着轻咳两声,压住了笑意。
只是沈云鹤离他太近,自然看得出来,他不由问,“为何发笑。”
“亲正仁和,”薛琅揶揄地瞥着沈云鹤,“这是沈大人对我的评价吗。”
“不是。”沈云鹤淡声道,“知你本性不坏,这是对你的劝诫,望你时时自省。”
话音落,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过于刻薄,他又补了句,“并非有贬低你的意思。”
“本性不坏?”薛琅低声笑道,“可沈大人曾说我包藏祸心,是真真坏到了骨子里。”
沈云鹤拧眉,终于偏头看了过来,“我何时说过。”
薛琅摸着下巴轻声嗯着,漆黑眼珠一转,继而笑开,“约莫是在梦里吧,亦或是,上辈子呢。”
沈云鹤默然半晌,转开了头。
大婚的太子服装华丽繁复,几个宫女一层层地替太子穿上,接着是些叮叮当当的贵重佩饰物。
太子一直面色不太好看,话也很少,任人摆弄的样子。
只是抬头去寻薛琅时,却见他靠着沈云鹤,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弯起的精致眉眼藏着罕见的狡黠的光。
薛琅在他面前,从前都是恭恭敬敬不肯出错的。
他二人关系何时这么好了?
欣慰的同时,竟还有一丝苦闷的情绪夹杂在里面,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只是他从今早起便心情郁闷,这多出来的一丝,也不容他多想。
“兰玉,”他招招手喊,“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