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枪尖刺入血肉,薛琅呆滞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长枪回撤,血迹星星点点溅在薛琅的面颊上,砰的一声,那是人体倒在地上的声音。
“你没事吧?”
谢承弼对他摊开手,薛琅却像是悚然惊醒般躲开来,仿佛他是什么避之不及的牛鬼蛇神。
此人的面容越看越熟悉,谢承弼思忖许久,蹲了下来,“这位公子……”
他手中的长枪令薛琅如同深陷噩梦,抖着声音喊,“滚开!”
这语气跟记忆中的某个人对上,谢承弼倒吸一口冷气,试探道,“……薛大人?”
薛琅闭了闭眼,勉力压下心底的恐惧,再睁开时眼底平静许多,“谢大人。”
没想到真是薛琅,谢承弼脸色一时有些复杂,多年不见,他倒是生得更好看了,哪怕一身污浊也掩不住芳华。
“我扶大人起来。”
“不必。”薛琅自个儿撑着树,一点点,艰难地站起来。
远远的又有马蹄声,薛琅神色一变,谢承弼见他紧张,便道,“是我的随从,不必担心。”
“大公子!”他的随从陆陆续续骑马奔来,远远就喊,“大公子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今日谢承弼轻装回京,刚到城外就瞧见一驾翻倒的马车,他说上前去看看,于是将众人甩下自己冲了,随从担心他的安危,便紧跟着上来。
“嚯,这么多人?是土匪吗?”
“瞧见前头没有,”有人用马鞭指了指前头的红头高墙,“京城!怎可能有土匪,找死不成。”
此时有人注意到了薛琅,“这人是……”
谢承弼扭头斥,“不该问的少问,去,把马车驾过来。”
看出薛琅要走的意思,谢承弼道,“你受伤了,雨又下得大,还是乘我的马车比较安全。”
说着他又朝下属要了把伞给薛琅打上,薛琅烦他,自己把伞抢过来,将他从伞底下赶出去了。
说话间,一辆双驱马车便赶了过来,谢承弼道,“你稍等片刻。”
接着三两步上了马车,一掀帘子,对里面说了两句话。
薛琅听见身边人议论,“二公子素喜僻静,他的车驾寻常人是进不去的。”
“哎,你想多了,二公子对咱们大公子一向尊敬,必不会落大公子面子的。”
“大公子倒是无妨,但这位……”
众人的目光落在薛琅身上,从他湿透了的头发打量到沾着泥水的衣裳,接着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二公子有洁癖,定不会让这种人上马车!
谢承弼回过头,比了个手势,“可以了,来。”
薛琅前行一步,脚踝疼痛难忍,瞧见他难看的脸色,谢承弼走过来道,“你这腿受伤了,还是少动,我背你过去。”
启料薛琅脸色更难看了,生硬又果断地拒绝道,“不必。”
他自己拖着步子往前,谢承弼上前两步,一把将人扛在肩上,不顾对方挣扎道,“别动,天下着雨呢,得赶紧回去,别让我这么多随从陪你淋着。”
上了马车,他将薛琅放在座上,里面的白衣少年猛地缩去了角落,听声音颇为咬牙切齿,“兄长!你只说与人同行,没说他这么脏!”
“他受伤了,不能淋雨,前面就进城了,很快的,你忍忍。”
谢承弼将蓑衣斗笠摘下来,少年道,“丢出去。”
于是谢承弼将东西丢到马车外面。
“阿誉,他受伤了,你替他看一下。”
谢承誉眉眼冷淡,眼皮都懒得抬,“不看。”
谢承弼上手想去脱薛琅衣裳,被薛琅一巴掌抽了上去。
清脆的一声响,谢承誉顿了顿,面上露出些难以置信。
他兄长武艺甚高,一人单挑十几个都不成问题,不至于连个病人的巴掌都躲不过去。
别说谢承誉,就连谢承弼自己都没想到,他抬头看去,薛琅正抓着自己衣裳,脸上是一种极度厌恶憎恨的神色。
方才杀人的时候,他看自己的目光像是从骨子里对自己感到畏惧,当时不曾多想,如今却十分突兀的记了起来。
可他与薛琅不过一面之缘,哪里来的如此刻骨的情绪。
他试探开口,“大人是气三年前的事?”
衣裳上的水滴滴落在马车上,薛琅偏过头,不想与之对话。
谢承弼讪讪收回手,没想到对方记自己记了这么多年,“当初是谢某年轻气盛冒犯了大人,大人就别再生我的气了。”
空间狭窄潮湿,闷热的空气使薛琅身上如同被蚂蚁爬了一般难受。
谢承弼的长枪是他最趁手的兵器,一般不离手,就算进马车也带了进来,此刻就在薛琅脚边。
烁烁寒光令薛琅如芒在背,他厌烦地踢了一下道,“能把这东西扔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