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琅眉眼处有些烦躁,只是他抽了一下,没抽回来,便作罢了。
“大胆!竟然敢动本宫的狗。”
“慧妃娘娘恕罪,”薛琅先行了一礼,接着道,“奴才并非有意冲撞,只是四皇子怕狗,若是伤到四皇子,那就不好了。”
黛眉轻蹙,慧妃看向薛琅身后之人,上下打量一番后勾起朱唇。
“原来是四皇子。”她收回目光,斥道,“现在的宫人做事怎么如此轻慢,今日皇子若是有什么闪失,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薛琅倏然抬眸。
脖颈上似乎又感受到了当日长剑的冰冷坚硬。
“来人,把这渎职的奴才拉下去打一百大板。”
太子宫里的小太监一听就急了,忙跪到地上喊,“慧妃娘娘,薛公子是太子至交,并非四皇子的奴才!”
京城有名有姓的贵族中并无薛家,宫女悄悄对慧妃道,“娘娘,这应当是之前救了太子的那位,听说出身是梁有稷府上的奴才。”
原来是个攀了高枝儿的奴才。
宫女得了慧妃的眼神,上前便对着小太监掌了一掴,“放肆,竟然顶撞娘娘!”
慧妃道,“苍雪鹄乃陛下赏赐,区区几个奴才,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大的能耐。”
说完她看着身后踌躇的几个太监,“还愣着干什么?打啊!”
太子生母虽高居后位,可在这宫里,陛下的恩宠才是一切,加之慧妃母家在前朝颇有势力,使得慧妃更加横行无忌。
今日哪怕处置了这俩奴才,太子性子仁善,想必也不会多说什么。
太监搬来长凳,上前要将薛琅架起时,闻景晔忽然冲上去,“退下!”
薛琅按住闻景晔肩膀,将他推到了后面,自己慢慢走了过去。
慧妃今日是铁定要为那白毛畜生报仇的,这顿板子,他躲不过。
当朝皇子衣着狼狈地站在原地,积压数年的委屈与怨恨忽然涌了上来,他红着眼眶,一口白牙几乎咬断,宽大的衣袖下死死攥着拳头。
什么都得不到,什么也阻止不了,冷嘲热讽,白眼讥笑,谁都可以来踩上一脚。
令人绝望的无力感从心口传到四肢百骸。
母妃死的时候如此。
今日亦如此。
他慢慢转过头看着慧妃,眼底藏着不加掩饰的憎恶与仇恨。
板子高高举起——
“住手。”
慧妃闻声侧目,面色微变,倏忽间便换上一张笑靥,娉婷袅袅地走了过去,“参见皇上。”
跟在皇上身边的太子连礼数都顾不上,快步走过来,那几个太监哪敢拦着太子,连忙让开了路。
“兰玉,你没事吧?”
薛琅被他扶起来,淡淡一笑道,“多谢殿下关心,奴才无事。”
闻景晔从未见过薛琅这样笑,一时间对着那如沐春风的样子看得痴了。
皇上瞧着这景象,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慧妃眼波娇嗔,“苍雪鹄是陛下送的,妾平日里好吃好喝的供着,连根毛发都不敢损伤,可今日却被人生生打断了条腿,你看。”
她伸手一指,苍雪鹄哀哀地叫了一声。
薛琅上前两步跪在地上,“陛下饶命,奴才是见它忽然发了疯地追着四皇子咬,所以一时心急,奴才不知这狗是慧妃娘娘宫里的,请陛下赎罪。”
第六章 表里不一
许久不曾听到四皇子,皇上几乎都要忘了自己还有个丢在冷宫的儿子。
闻景晔望着薛琅的背影,一时间也没注意到皇上正在打量他。
几尺之外的少年算算年纪,应该也有十三岁了,可身量瞧着比五皇子还要瘦小。
闻景晔的生母原本就不被皇帝喜欢,哪怕诞下皇子,皇上也鲜少去她宫里,后来又被查出来下毒暗害其他妃嫔,皇上一怒之下就将其打入冷宫。
可不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如今过了这么多年,那点迁怒的意思早就散了七七八八。
他蹲下身,朝着闻景晔招了招手。
闻景晔看了薛琅一眼,然后慢慢走到皇帝身前。
慧妃心思玲珑,连忙道,“四皇子,怎么不叫父皇?”
闻景晔垂下头,小声的叫出这句陌生的称谓,“父皇。”
人年纪大了,总是希望儿孙会留在自己身边。
皇帝的视线落在闻景晔破烂的衣服上,面色微冷,“好歹是个皇子,怎么会穿成这样!伺候你的那些宫人呢!”
他虽然让闻景晔住在冷宫,可从未克扣过他的份例。
闻景晔缩了缩脖子,“嬷嬷说,我只是个失宠的皇子,不配穿那么好的衣服。”
“放肆,简直放肆!”
或许是闻景晔的生母勾起了他心中的一些回忆,又或是常年对闻景晔不闻不问使他心中生出了些许愧疚,皇帝连查都没查就下令将伺候四皇子的两个嬷嬷一个太监给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