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要走就从我这剑下走。”
马车里那胖子不耐烦地掀开帘子,“大胆,你怎敢拦王家马车,小爷我有要事禀报县令大人,让开!”
一旁有人窃窃私语,其中一个离得最近的劝道:“妹子让开吧,胳膊拧不过大腿。”
“就是,这位爷是刺史大人的亲戚,惹他干啥啊,就是撞了一下而已,先前惹他的人都死了。”
想是这位大哥救人心切,说话的声音大了些,我和姐姐听得一清二楚。
马车里那位虎视眈眈地瞪着我们,我想到姐姐那身伤再经不起折腾,遂哎呦着疼,拽起她往人群里扎,车夫见状,十分机敏地驾着车快速离去。
“姐姐,别追了,先给我看看伤吧。”
我拉住准备追上去的姐姐,刚刚一使劲儿感觉肩膀后半边基本已经僵住。
她脸上的杀气未退,看向我时目光极冷,四周的人群早已散开,只剩下小童还在原地哇哇大哭。
她过去将小孩拉过来,把糖葫芦塞她手里,凑到我跟前批评道:“没能力躲开还知道救人?”
我疼得再不想说话,苦哈哈地认错。
旁边就是药房,掌柜和我熟络,趁着给我看了看伤,敷了点消肿止痛的膏药便了了。
可姐姐仍旧愁眉不展,杀气更甚,吓得掌柜不敢靠近,只能悄悄问我,“从哪儿找来的姑娘这么凶?”
我笑笑,“哪里凶了。”
掌柜愣了下,紧接着见姐姐朝他走来,忍不住躲我身后,谁知听到冷淡却十分平和的声音问道:“方才车上那位您可知道?”
他点头如捣蒜,“知道知道,那位是镇子南边的陈员外。”
“可掌管此处的刺史大人明明姓江,怎么和他有关系?”
“刺史大人姓江,可陈员外说他的姑姑很得刺史大人青睐,其他我倒是不太知道。”
姐姐点头,眼中的杀气已经明显淡下去了,临出门时却突然转身又问起掌柜,“陈员外为人如何?”
掌柜回了个明知故问的表情,叹了口气,我们便一切都懂了。
待我们出来小童还在原来那片地方,此时已经不哭了,嗦着糖葫芦哽咽。
“你母亲呢?”我拍了拍她脑袋问道。
她只愣愣抬头看我,始终不说话,还是姐姐发现了异常,说道:“她不会说话,是个哑巴。”
我踌躇在原地,见远处几个乞丐也在往这边看,便拉起小童的手进药房交代了几句,一起离开了。
一路无话,我见姐姐始终愁闷,宽慰道:“世道如此,强权之下无人能敌,庆幸我们还能温饱,北方战事频仍,此处小镇能不受战乱之苦已经很好了,姐姐不必介怀。”
“世道如此便对吗?先皇在时,强权之下百姓仍能安居乐业,律法严明,若有作奸犯科者从不饶恕,如今牛鬼蛇神当道,以权压人,辱骂百姓为贱民……算了,你一介药郎怎会懂得。”
她的神色彻底阴沉下来,看我手中还牵着昏昏欲睡的小孩,又十分无奈,“把孩子给我吧。”
紧接着便矮身单手抱起小童陪我一同走着。
她说那些我一介药郎自然懂得。
先皇驾崩不过三年,如今皇帝年幼不过七岁,太后垂帘听政,一家独大,朝中乱不乱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百姓生活艰难。
三年前,先皇驾崩后钦州随即迎来一场两军内战,我本路过钦州城,遭此一战便被滞留在此处,伤兵太多,军医太少,像我一样的药郎们纷纷应召治疗伤兵。
我在药谷众人面前发过誓不在世间行医,可眼前缺胳膊断腿的伤兵比比皆是,有些尚且能治,我身为药谷传人应遵守诺言,可作为医者更应悬壶济世。
我隐藏了药谷独传医术,随着大军守到最后。
钦州城守住了,可守城的将军穷兵黔武,不停征兵攻伐他城,流民覆盖了整整三座山的山路,路有饿殍,腐尸满地,疫病横生。
我这双手救不过来,粮草都没有的时候草药更加缺少,无奈之下兜兜转转来了南边这座城。
于是,活着尚能温饱已是我这等平凡人的期盼,与山中日月为伴,远离世间尘嚣更是难上加难。
“过几天我去问问赵掌柜,若是走丢了,她家人定会来寻。”
我拨开挡着小孩眼睛的碎发,孩子很瘦,头发焦黄,辨不出男女。
姐姐点点头,“这几日我代你去摘草药,你在家休息,这个事情我也去帮你问。”
回了家,小孩被放在姐姐的房间先睡着,我正生火做饭,却被姐姐提溜着拽到一边,“你去歇着,我来吧。”
我疑惑道:“你会做饭?”
她生火的手一顿,“不会。”
于是我便只能在旁边看着,瞧着瞧着,锅里的油瞬间着了火,窜天似得高,一旁一门心思想把火烧旺的某人拽着我就往外边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