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果然受伤了,肩上有一道很长的口子,血染长袍。
我又气又无奈,扶着她一路沉默着往药庐走,她也很安静,呼吸却因为伤势而十分粗重。
我闻过许多血腥味,但只有她的让我难忍,我见不得她身上再多出任何一道口子。
“你何必又要这么糟践身体,才刚恢复气血就又去打打杀杀,今天能走回来,明天呢?后天呢?前日想必也是出去强行催动功法才遭到反噬的吧?”
我捣鼓着草药,她则靠在榻上垂着眼皮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眼见她并未听进心里去,我便也闭了嘴,端着碾碎的草药坐在她身侧,略显埋怨地问:“自己敷?”
她抬眼示意了下,让我把药搁在身侧,我便起身了。
前脚刚踏出房门,只听她沉声说道:“阿生,我的功力……又消失了。”
我愣在原地,原来她正在为这事发愁。
“药人本就脚踏阴阳,体内之气运转混乱,周天无常之事并不少见,你身体恢复程度仅十之二三,如今强行催动确实难以为继。”
我退回来为她诊脉,心上也瞬间落了块大石。
她将手腕抽走,撩开刚换的干净衣裳,肩上倏然出现了一道极深的血口子,我忍不住别开眼去,但终是按住她蘸药的手,亲自给她敷药。
我又忍不住想要念叨,可我也知道,姐姐想活,但并不想成为一个毫无能力的废人。
她凭借武功生存,有自己的江湖,现今功力尽失与死了没什么区别。
“我想去猎一匹狼回来,中途用了几成功力……”
她没说完,但我已经知道前因后果。
她恐怕是想要在捕猎时试探一下自己的功力,结果不但功力消失,却遭反噬。
这一晚我没睡着觉,我在烛光下回顾了一本又一本的医书,始终没有找到能让姐姐功力立马恢复的办法。
直到第二日的曙光将至,我在精神极度匮乏之际突然想到了一种极为疯狂的法门。
如果人死了无法使用生前的功法,若是使用死人的功法呢?
我欣喜若狂,闯入姐姐的房间。
一进门,她便醒了。
我坐到她跟前,说道:“还有一种办法,世间法门包罗万象,有阳必有阴,你若之前的功力无法适应现在的身体,但你现在的身体反倒更适合另外一种。”
她听完就懂了我的想法,试探道:“你是说将周天倒转?”
我迟疑了片刻,因为我并不懂武,只心内有个模糊看法。
思考了片刻,结合我在医经阁查阅的所有杂书,我道:“未尝不可!并且我知道有一处地方十分适合修炼。”
药也敷完了,姐姐看了我一会儿,嘴角牵起极为浅淡的笑意。
她说:“你明明是个药郎,怎么会的却是些旁门左道。”
我顿时气闷,但又看她笑得美丽,心下一软,苦笑着回:“姐姐嫌我。”
她捏了捏我的脸颊,轻轻掐了一下,我不慎吃痛,更加埋怨她。
“怎么会嫌弃,阿生,这世道少有人如你这般,旁门左道也好,正道也罢,只要问心无愧,行事端正总不会错。”
我又想起当年偷盗师傅仙体为他起死回生之事。
如姐姐所说,我问心无愧,是不是就不用遭受良心谴责了。
邪术又如何,只要能救人就是好医术!
我突然觉得振奋起来,但随之而来听到的是一阵咕噜噜的沉闷声音。
“阿生,我饿了。”
榻上之人脸不红气不喘。
我眼神询问着她,她还是那副泰然模样,随口道:“阳春面。”
果然,她为父,我为妻,看来我要为她做一辈子饭了。
还要为她敷一辈子的药。
可也没什么不好,我愿为良月妻,日日夫相随。
她近几日都十分安生,仅是在院里练些剑法,我看她总一个人寂寞地望着远山,便提议让她陪我上山采药。
她歪了下脑袋,头一次不加掩饰地表达疑惑,“采什么药需要我去?”
她很显然不喜欢这种。
我挠了挠头,找了个借口道:“山上有虎,我害怕。”
她提剑走向我,冷淡的表情中带上一抹盎然,仿佛在说“这次不是我要去,是你要我去打打杀杀的。”
我跟在她身后,偷瞄着总是想笑,后来实在忍不住,笑容大大的挂在脸上,被猛然转身的她发现了。
我吓得退了下,正巧退在一块冰面上,后脚瞬间往前滑去。
她急忙伸手过来扶,却被我连带着拖了下来。
一瞬间天旋地转,我坐在冰面上,她则单膝跪在我腿前,身子倾向我,一头高束的乌黑长发落在我们两人的肩侧。
淡淡的草药香从她的肩膀处发散出来,她抬脸正对向我,淡淡道:“不好好走路偷笑什么呢?摔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