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伤疤烧毁了过去的我,也烧毁了未来的我。
莫名的,我想到了白日里见到的阁主。
我在她身上同样嗅到了遗忘的气息,她就像一幅空壳,外表强大冷漠,实则内里装着一个孤独冰冷的灵魂。
她想忘记什么?她能忘记什么?
莫名其妙的,我有些可怜她。
“吱呀”一声,有人开门进来,似乎进了堂屋。
蒲芳今夜回阁和妻子团聚,只有我和林朗在药庐。
我急忙下床撩开帘子出去,看到黑暗中一抹瘦削单薄的身影。
她站在屋内,眼睛盯着林生的画像。
我咳嗽了声,轻声道:“阁主夜安。”
她扭脸看我,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是阿丑?”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忘了戴上面具,立即用袖子挡住脸颊,半转过身道:“阁主来药庐是有不适?”
“无事,你去睡罢。”
我正欲回房,只听她又道:“画上这位是?”
“药庐的第一任主人,林生。”
“我怎么没有印象,这药庐登记在册,那时我已上任。”
我摇摇头,“阿丑不知。”
她坐下来发起呆,模样看上去十分萧索孤寂。
今日本是宣布她与永王定亲之日,她却大半夜跑到药庐,当真匪夷所思。
“阿丑,有饭吗?”她突然道。
我心里猛然涌上一股熟悉,顺嘴道:“我给你做。”
说完,我进屋穿戴好,给她下了碗细面,拌了自己腌制的咸菜。
灯一点,她浑身的孤独便退却,恢复了白日里的强大与高冷。
“阿丑,你在做宵夜吗?”林朗揉着眼睛出来。
看到阁主的一瞬间,她的脸色垮了下来,闷闷道:“阁主夜安。”
“嗯。”
阁主吃着面沉沉应了声,眼都没抬一下。
“朗儿,你也吃一碗吧。”
我给她也盛了几口。
但她却端着碗坐在门槛上吃,并不与阁主坐在一处。
我则同她一起坐在门槛上,仰望着星空。
比之普通人,我的面容到底让人心生怯意,可阁主方才却并不害怕,反而问我是不是阿丑。
我心下有种溢出的熨帖,感觉阁主好像也没那么不近人情。
“叨扰。”
说完,阁主起身绕过我们俩直接离开了。
我看着桌上的碗筷,此时整整齐齐放着,碗里已经空了。
这夜林朗又在堂屋对着林生画像跪了一夜,我搬了个小凳照看了她一夜。
画像上的人微微笑着,眼含柔情,眉如墨画,朱唇玉面。
这是蒲芳记忆里的师傅,更是林朗记忆里的阿父。
第二日夜里,阁主又来了。
“下碗面。”她道。
我和蒲芳面面相觑,两人钻进厨房开始生火做饭。
蒲芳悄声问我怎么回事,我便将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全告诉了他。
他皱起眉头,叹气道:“孽缘。”
我:“啥?”
他:“没啥,做饭吧,孽缘。”
我总觉得他是在骂我。
药庐里会做饭的只有我一个,但从老一到小十宁愿大老远跑回家吃也不愿意吃我做的饭。
蒲芳倒是吃,每每吃完却总是一幅苦像。
我做完了饭,担心不合阁主胃口,又让蒲芳尝尝咸淡,他用筷子蘸了一口,“阿丑的手艺一向稳定。”
“不难吃是吗?”我确认道。
“和平时一样。”
“那就是不难吃,多谢,我这就端给阁主。”
“……”
今天她没吃完,随便扒拉两口便停了筷子。
我看她那副谁都不爱搭理的模样,也不敢上前问,只站在一旁当影子。
桌上的蜡烛已经燃了一小半,我见她还看着桌上的饭菜发呆,提醒道:“阁主,不休息吗?”
她回神,看了看林生画像,又看了看房间,面上浮现出极其痛苦又疑惑的神色。
我看她不对劲,正欲上前为她诊脉,她却起身匆匆离去,呼吸粗喘着,十分压抑。
蒲芳已经睡下,又被我叫醒说起这事,听完之后无奈道:“她的老毛病而已。”
“什么老毛病?”
他正要对我说,却哽住了,摆摆手道:“阁中秘辛,长老们放话了,我得保密。”
回了房,我却辗转反侧,有些睡不着觉,这事也随着阁主此后未再来过药庐而渐渐淡忘。
那日林朗休沐,我去阁中找她,见问兵阁弟子押送了两个男人到水牢的方向。
我问林朗这些人是谁?
她不以为意道:“药谷余孽。”
“阁主抓他们做什么?”
她沉思了会儿,突然抓着我跟上他们,“我们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可那水牢我们进不去。”
她晃荡着一个令牌,“我可以,再说你是药庐的人,没人会拦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