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手腕却被冰凉的手牵住,紧接着烛光一闪泯灭,房间瞬间漆黑一片,慢慢得才有月色渗透进来。
“阿生,我让你受苦了。”
她仍旧坐在那里,在我背后平淡地说着。
我有时根本不懂良月,她的口吻总是凉薄如此,叫人瞧不出心绪。
但她说的每一句话却直白得让人无法责怪。
与我被逐出药谷后的人生相比,我认识良月后的每一天都不算受苦,即使被陈员外抓去,我仍旧不觉得受苦。
可今日,她说“你受苦了”,我便真觉得认识良月后我受了许多苦。
相思之苦,爱而不得的苦。
她明明就站在我面前,我仍旧觉得自己从未得到过她。
“我安顿好后派人去找你,去时药庐已经被烧,等我们查到是陈员外时已经晚了一步,红泥说你来找我了,我才找了永王在沿途发布悬赏。”她难得愿意为我解释。
我不敢转身,我怕自己一旦转身看到她就会再忍不住掉泪。
她的手顺着我的手腕落到我的手心,缓缓揉着,“都怪我,我应该在走之前料理好陈员外的事情,却因为时间仓促没有立马解决,反而连累了不会武功的你。”
我终是听不得她说这些话,扭脸嗔怪道:“我若怪你的话就不会来找你了。”
她趁着把我拉到身前,这次开口时明显带了笑意,“我知道你不会怪我,我只是怕你疼。”
“姐姐,我身上不疼,只是心里……”疼。
她轻咳了几声,我便又六神无主,赶紧蹲下看她,“你刚用了太多功力,身子还未恢复,快歇吧,明日再说。”
她却摇摇头,“我总是忙,你到了王府后我一直未来得及和你说话,你可怪我?”
我苦笑了下,“你知道的,我永远不会怪你。”
她揉了揉我的长发,沉沉道:“这次事情解决,我带你回千机阁。”
“我只是个药郎,去阁里能做什么?”
“我为你建个药庐,就在千机阁不远处。”
我咧嘴笑起,点头应是。
她将带血的衣服脱去,兀自走到床前掀开被子坐下,目光直视着我,我便也挪步过去,心内十分紧张。
“我,还是去和旬哥睡吧。”
我准备溜之大吉。
她的目光瞬间冷冽,拽着我的手腕冷声道:“除了我谁都不行。”
“可旬哥也是男人。”
她没再制止,但那眼神变得更加冷酷,以前她杀狼时便是这眼神。
“随你。”
她一翻身躺下,万籁俱寂,徒留我在黑暗中彷徨。
我看着她的背影,悄悄爬到空了位置的床内跟着躺下,心跳如雷。
“阿生,你在怕我?”她将手搭在我的腰窝。
我瑟缩了下,蜷起身子,闷闷道:“姐姐今日奇怪。”
她靠得更近,将我完整地圈在怀里,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脖颈,“我一直如此……不要怕我,我唯独不会伤害你。”
我应了声。
迷迷糊糊间,我分明感觉到天还未亮,被子就豁出了一个口子,冷气渗进来。
我习惯性裹住自己,紧接着便有人摸了摸我的耳朵,轻吻了下。
我做了个旖旎的梦,梦中我嘤咛着,喘息着,浑身发热发烫,欲壑难填。
但院子里传来一声粗放的吼叫,我便瞬间从这绮丽的梦境惊醒。
旬哥抱着糖葫芦冲进我的房间,大声道:“怎么还不起,这奶娃娃哭得太厉害了。”
我坐在床上有些发懵,身侧早已空了,像是从未有人到过这里。
糖葫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伸着胳膊要我抱,我随便穿了衣服下床抱上她,“怎么哭了?”
她哽咽着道:“阿父,梦见阿父死了。”
我笑起来,“我不是在这儿呢。”
“是阿父,不是阿娘。”
我瞬间了然,哄了她许久,最终道:“那我带你去见她,你就知道了。”
她这才止住。
“那,小弟,我先走一步,我近日在永王手下谋了个差事,今日上岗。”
我朝他拱手作别。
“阿父,阿娘为什么一直不来见我们?”糖葫芦趴在我身上撒娇。
我拍着她的后背,未答。
吃罢早饭,我便拉着她的手去了前院,得知良月正与永王谈事,此时书房到了许多人,我在外踌躇着,那小厮见我仍不离开,道了声“稍等,奴去通传。”
片刻功夫不到,书房门打开,露出里面七八个人,唯有良月一个女子。
她装束简约,英姿飒爽,此时眉眼低压,面色沉静。
“阿娘!”
糖葫芦挣开我的手迎上去。
我明显看到书房内的人倒吸一口凉气,却有人讥讽道:“女子在家相夫教子就好,如今拖家带口是想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