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看着冷淡,但说话太过直白,做事也直白。
又是一月过去,山上的气温也渐渐回升,而姐姐的功力愈发深厚,已经完全不需要依靠崖涧洞的环境去修炼。
她的招式变化仅在瞬息之间,充满杀气的剑锋直指九天。
我看着她意气风发,突然觉得这座小山似乎根本容不下她。
院子里的迎春颤巍巍开着,狼皮被我缝制成了袄穿在糖葫芦身上,此时她正揪着院外的草玩耍。
我想,我可能拦不住姐姐了。
来年三月十五这天,院子里来了许多人,个个骑着黑马,一身黑衣。
为首六人,其中五人是先前来过我家的那几位,另一位我不认识。
姐姐正欲出门,我看她仍旧穿着我平日里洗得发白的单薄衣衫,将她拉进屋内,把成婚那日的婚服塞给她,“穿这个吧,好歹是新的。”
她拿着衣服愣神,突然问道:“阿生,你真的愿意嫁我?”
我心下一窒,想到外面那些黑衣人,又想到她今日又问的这句话,笑着说:“我陪着姐姐开玩笑呢,你走吧,以后来找我和糖葫芦玩儿,我们一直在这儿。”
她凝视了我片刻,目光变得和平时一样很平淡,当着我的面将衣服换上。
末了,才冷不丁说一句,“之前是我第一次穿红色,这是第二次。”说完便撩起帘子出去了。
我将三个药丸的三种药方都抄给她,交代道:“如若不管用,一定要来找我。”
她点点头,干脆利落上马,高束的乌发在冷风中飞扬。
为首我不认识的那位男子拱手朝我一拜,“多谢公子搭救阁主,公子医者仁心,日后吾定涌泉相报。”
“阁主,要不把这位小公子带回阁内吧。”我认识的那个小年轻开口。
姐姐已经骑马转身,头也不回地道:“三日赶到琼封山。”
乌泱泱的人马即刻跟随在她身后,快马加鞭地跑离了我的视野。
我拉着糖葫芦的手遥遥相望,直到连眼前的灰尘都落下。
我蹲下来正欲抱起糖葫芦,发现她的脸颊落满了泪,豆大的泪珠源源不断地流淌,嘴里嘶哑无声地喊着“娘”。
我用袖角擦掉她的眼泪,纠正道:“错了,叫阿父。”
她仍旧不改,我才知道原来她是在叫我。
我做饭时走了神,脑子里始终都是姐姐离开前的模样,突然脑海里闯入那位陌生男子的话。
他自称“吾”,而我只从殷小王爷口中听到过这种自称,可这位显然不是殷小王爷。
难道,是王族?
我扫去离别的阴霾,恢复了以往的生活,不过身边多了糖葫芦。
糖葫芦日日学着良月的身影,拿着树枝在院子里比划来比划去,十分滑稽。
良月离开不足半月,有一天夜晚,院子外再次来了一队人马。
那些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大多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模样,此时举着火把围了我的院子。
糖葫芦拿起作剑的树枝站在我身侧,我将她揽到身后,朝这些人俯身拱手道:“夜晚来此,可是谁病了?”
山下不少人知道这里有个药庐。
然那为首之人恼怒道:“小兔崽子骂谁?竟敢骂员外有病!”
我十分无辜,顿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几个月前员外遭人袭击,那山下和济药房的掌柜供认出是你伙同一位女子谋害员外,给我抓!”
说罢,他身后那些人便下马提刀朝我奔来,我抱起糖葫芦就往后院跑,但体力实在有限,几乎是瞬间就被人抓住踹了一脚,疼得七荤八素。
“我那日被你家员外的马车撞伤了胳膊,如何能伤得了员外?你们想必是找错人了。”我气喘吁吁地解释。
但这群人根本就不听,先是一顿打,然后将我捆起来吊在马后面跟着。
我见糖葫芦落在院中哭泣,便求他们让我带上孩子,其中一人于心不忍,便同意了,将糖葫芦放在马上,依旧把我吊在后面。
我回头远远看着黑暗中的药庐燃起冲天火光,余下那些黑衣人猖狂大笑着骑马急驶而过,扬起阵阵黄土。
尘土沙砾落进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瞬间酸涩起来,堪堪磨出泪珠。
前面骑马的人时不时往前冲一下,我跟不上快马,便踉跄着往前跌去,最终跪在地上,任由马匹拖拽着在地上打滚。
糖葫芦扭脸边看我边哭,双手挠起身后的黑衣人,我喘着气哄她,“没事,你乖点,不要闹。”
其他黑衣人笑得肆无忌惮,专让我滚在地上随快马往前冲去,我的前身随之磨开血肉,引得糖葫芦不停哭,直到一声尖叫从她嗓子嚎出。
周遭顿时寂静无声,带着糖葫芦那个黑衣人掐了糖葫芦一把,果然又是一阵尖锐的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