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度认为是我出现了幻觉。
直到裴凛朝我走来,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轻轻披在我身上。
他道,“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外套上残余着裴凛的体温,温热的,难以忽略的。
不知道为何,那一瞬间,我鼻头有些发酸。
我强忍住那几乎要翻涌上来的酸涩,若无其事地问裴凛,“你还来干什么?”
裴凛顿了顿,眼神难以掩饰的灰暗了那么一瞬间,很快他又恢复正常,很平静地回答,“海哥昨天晚上给我打了电话。”
我本来没有打算让裴凛知道这件事的,就算让他知道,又能怎么样呢?只是多一个人为我担心。
我不希望裴凛为我担心。
所以,我客气而疏离地告诉裴凛,“无论张海跟你说了什么,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所以,你没必要给自己添麻烦。”
裴凛并没有生气,只是微笑着回应我,“无论如何,你也是我舅舅,不管怎么说,我们都不会没有关系,更何况,这绝对不是添麻烦。”
我感觉我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无力之极,好半天想不出来反驳的话。
裴凛则乘胜追击,“舅舅,我们好久不见了,坐下来和我聊几句,可以吗?”
还没有等我拒绝,他已经给了我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等我说完我想说的话,你还是觉得不能接受,我会安静地离开,再也不来打扰你。”
这个理由我的确没办法拒绝,于是,硬着头皮答应了。
我们在河边长椅坐下。
这个点,河边散步的行人并不多,只有几个打太极的老头经过。
微风轻拂中,裴凛递给我一个盒子。
我接过,然后打开盖子。
盒子里是一本厚厚的相册,我疑惑地抬眼去看裴凛。
裴凛对我笑了笑,示意我打开。
我就打开了相册。
第一页,是几张叠放整齐,从深圳到北京的往返火车票,而时间是八年前,每一张火车票间隔不过一个月。
我心脏狠狠地一跳,似乎明白了什么,颤抖着手翻开第二页,依旧是深圳到北京往返的火车票,时间是七年前。
第三页,是六年前的火车票。
往后翻,依旧是火车票。
六页,正面反面,加起来七十二张车票,三十六张深圳到北京,三十六张北京到深圳。
车票依旧泛黄,却保存的很好。
我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去看裴凛,眼神里满是疑惑。
裴凛却很平静,他对我笑了笑,然后轻声道,“当年你一声不吭一走了之,我每天都想死,我偷偷地打听你去了哪里,知道你去了北京,我就跑去找你。”
“为了省钱,我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北京好大,我怎么也找不到你,可我一想到我跟你在同一个城市,我就又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裴凛说的很平静,可每一个字都像相册里的车票一样刻满了痕迹。
我心头发着颤,不敢继续听裴凛接下来的话,可我又对于那些我未知的事情而感到好奇,只能继续往下听。
裴凛继续道,“大学三年,我每个月都会来一趟北京,在北京四处漫无目的地找着,就是希望有一天我能重新遇见你,然后以新的身份接近你。”
“毕业以后,我拒绝了深圳那边的工作,独自一人来到北京。”
这和裴凛当初跟我说的不一样。
我忍不住问裴凛,“你以前不是说是你朋友邀请你去北京的吗?”
裴凛轻笑,“我骗你的,没有朋友邀请我来北京,是我自己来的。”
“因为你在北京,我想待在一个离你近点的地方。”
这些话,我从来没听裴凛说过,心里有种很奇异的感觉。
因为那是我这些年从来没有见过的裴凛。
更是在我们分开的七年中我不为所知的裴凛。
我忍着心口的抽疼继续翻相册,车票后面是照片,等我看清楚照片上的人,似乎反应过来什么,那卡住的齿轮突然运转了起来,然后,万千思绪像潮水一般疯狂涌来。
我颤抖着手翻开剩下的相册。
照片很多很多,几乎放满了整个相册。
而每一张照片上的主角都是同一个人,那就是我。
只是照片角度很奇怪,像是偷拍。
看起来,照片不是近一年来拍的,而是前几年,一直持续到我和裴凛重逢的那段时间。
我看着那一张又一张的照片,怔住,最后目光定格在相册的最后一张照片。
那和前面的照片有所不同,不再是我一个人的单人照,而是一张合照。
背景在婚纱店,照片里的两个人望着镜头。
是那张至今还封存在我手机保密柜里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