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沈榭之摇了摇头,吩咐道,“准备进宫吧。”
亲卫重重一点头,像是为了掩盖语气中的哽咽,故意将声音放得很大:“是!”
吩咐完,沈榭之翻身下马。或许是因为身侧少了一个听他说话的人,明明是已经走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路,在此刻的沈榭之眼前却是如此的陌生;分明……几个月前,他才同季桓一起走过。
沈榭之径直去了御书房,也没直接让苏志安通报,而是直接跪在了殿前。苏志安被吓了一跳,连忙跑进御书房向景帝通报。
很快景帝就出来了。
相较于之前亲自送他们离京的时候,此时景帝的气色显然差了不少,他双目微红,细看之下便能看见那里头布满了红血丝。
“末将沈榭之,参见陛下。”沈榭之低头行礼道。
景帝叹了口气:“起来吧。”
即使景帝并无怪罪之意,但是沈榭之却依旧跪在原地,甚至不敢抬头:“末将……”
景帝摇头,也不愿多说:“战场上本就瞬息万变,子晋的事……子晋的事也怨不得你。你陪朕去看看他吧。”
“是……”景帝都已经将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沈榭之自然也不可能多说什么,只是沉默着跟在他身后。
两人尚未走出去多远,就看见了步伐匆匆的皇后。
皇后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和景帝撞了个正着,她在原地愣了两秒,才行礼道:“陛下可是要去看子晋?”
景帝也知晓皇后的来意,伸手将皇后扶了起来:“我们一起去吧。”
皇后点头,“陛下,越儿今日还问过臣妾,说子晋何时回来。”
听了皇后的话,沈榭之不禁握紧了双拳,即使知晓自己此时不应开口,但是还是忍不住出生道:“陛下,七殿下那边就由微臣去同他交代吧。”景帝却没有回答。一时间沈榭之也拿不准景帝是否算是答应他了。
一路上都格外沉默。一直行至勤政殿景帝这才停下脚步。
他同皇后一起走到了不远处停靠着的棺椁之前。他像是不愿面对似的轻轻闭上了双眼,对站在棺椁旁边的士兵道,“开棺吧。”
士兵们应下,齐心将棺椁的盖子移开了些,好让他们看见躺在其中的季桓。
只一眼,皇后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滚了下来,可她得遵守皇室礼仪,只能时用帕子擦去脸上的泪水。
棺椁中的季桓身上穿着的还是被炸时的那身铠甲,在阳光下甚至还闪着些刺目的光。然而只要他们的视线稍向上移,便能看见他被灼伤了一半的脸。
他那会儿是有多疼啊?
皇后止不住在心中想,她想要伸手去触摸那片血肉模糊的皮肤,但是却像是担心自己的碰触会让季桓更疼似的,硬生生将手止在了半空——哪怕她知道现在的季桓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了。
景帝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这可是他的儿子啊!原本应该已经被冲淡了的记忆在此刻重新鲜活了起来,景帝甚至还能想起季桓出生时,自己那份初为人父的喜悦以及激动。
一滴泪顺着景帝的脸侧滑落,正巧滴在棺椁之上。
景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语气中的哽咽道:“苏志安,让人将大皇子带去宗祠,令钦天监的人选个吉时,送子晋入皇陵。”
“是。”苏志安轻声应道,随后他又看了眼景帝,小声说,“陛下您同皇后娘娘注意身体。”
景帝朝他挥了挥手,意思便是让他快些让人去办了。
皇室宗祠沈榭之自然是进不去的,他把匈奴的投降书交给景帝,说明了此时的情况,而后又将剩下的事办妥,便向帝后二人告辞,在一个小太监的带路下去了坤宁宫。
沈榭之虽说因为先前季桓的关系经常会入宫,但是那也仅限于在外朝活动,妃嫔所居住的后宫他是万万不可去的。只是当初他也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有一天被带着去了后宫,原因还是为了向季越解释季桓为什么没去找他。他不由在心中苦笑。
皇后说,季越还在等着季桓回来陪他玩儿。
沈榭之此时每多走一步,都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要停了,但他不能停。
行至小书房的时候,沈榭之停下了脚步,透着窗户看向还在念书的季越。
他好像长高了不少。沈榭之在心中想。等到做足了心理准备后,他这才推开了小书房的门。
“榭之哥哥!”季越朝着沈榭之的方向看去,在确定了来人后便喊道,“大哥呢?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啊。”
见季越不停望向自己身后,沈榭之只能勉强将唇角勾起一个弧度,从盔甲之后取出一个贴身的包裹:“七殿下,这是……这是大殿下托我交给你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