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越现在还记得那年户部都是如何找自己哭诉的,连带着所有官员乃至皇宫的月俸都减了大半。好在季越年岁不大,后宫无人,若不然,指不定宫中还会怎么闹呢。
想着想着,季越这才发觉这几年近乎所有大事都是童怜想的主意,自己只不过坐在这个位子上,听他的建议写下圣旨,再往那上头盖一个章罢了。
突然的,他也明白为什么群臣时不时就会上书,让他取回童怜的掌印令了。只是他按照童怜所说的,这几年南朝确实没出什么大乱子,若是全然听自己的……
季越有些不敢想。
也不知这般胡思乱想了多久,季越终究还是睡过去了。
梦中是一片火海,无数穿着盔甲的人来来往往,只是却好似没人发觉在屋中藏匿的他。
“去那边搜!坤宁宫中便只剩那个小皇子了,大人有令断然不能让他或者走出坤宁宫!”
“是!”
季越又问恐惧浑身发抖,他的双手死死捂着自己的口鼻,生怕自己的声音会随着炙热的风传出,不知溜到哪个士兵的耳中。
“不在这里。”
“这里也没有。”
“我这儿也没看见小孩儿。”
一道道陌生的声音自小院传来,季越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都没有么?那就只有……”为首那人声音中略带不满,稍微停了一会儿,随后便将注意力放到了唯一一间还未搜查过的厢房上。
屋中的季越只觉得那一道灰色的影子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甚至都能听见对方身上的甲片互相碰撞发出的泠泠声响。
救命……有没有谁能来救救我……
季越的心中升起一丝绝望,就好似他知晓此事一定不会有人出现一般。然而就在对方在屋外站定,仿佛下一刻就要推开门进来的时候,季越却好似突然感受到有一束光打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骤然惊醒,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只是在做梦。
来叫季越晨起的孟苋也是被吓了一跳,他呆愣了一息然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将床幔固定在两侧,随后才走到季越身边道:“陛下快到早朝的时间了。”
“嗯……”季越还有些溺在梦中,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机械地被孟苋扶起,完成着洗漱的动作。一直到宫女端着早膳进来的时候,季越才因为饭菜的香味微微回神。
他抬头往外望了一眼,这才距离那场宫变已经有五年之久。只是当初入宫的叛党并未在坤宁宫燃起大火,他又是为何会梦见一片火光?
季越呆愣地用完早膳,终于在前往金銮殿前吐出一口浊气,将这些个乱七八糟的想法通通抛于脑后。
其实季越并不想上早朝。早朝说得好听些那是议事,可毕竟不是每日都有什么要事需要商讨的,这没有事讨论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不开眼的官员,口中说着“斗胆”,实则只为将童怜拉下掌印之位罢了。
若是季越猜测不错,今日估摸着又会有几个官员“斗胆”了。
事实证明,季越的猜测并非全无道理,只是今日这进谏的人却让季越有些意外。
看着出列的秦王,季越握着龙椅扶手的手不自觉握紧:“此事再议,若无其他事便退朝吧。”季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崩出来的。
出乎季越意料的是,季青和在听完他所说的话之后,竟然真就退了回去,似乎今日他这一份进谏只是单单来走个流程的。不过即使如此,季越也知季青和定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下了早朝季青和就同他一并到了御书房。
“既然童掌印不愿将实情告知陛下,那也只能让臣来当这个恶人了。”季青和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叠纸,直接将它们拍在桌案上,“这上头所写都是童掌印熹平年间所行之事,若是陛下不信,那些这些亲自去问他。”
季越不满皱眉,正打算将那些东西让孟苋收拾了去,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手却已经不听使唤地朝那一叠纸张伸去。
平心而言,对于季青和所说的话季越自然是不信的。可他一目十行地将纸张上的内容看完,心中却是止不住地震惊。
若是这些都是真的……季越甚至不敢细想。
季青和并不觉得季越会这么快接受,他似是无奈地看着季越,叹了口气道:“若是你还不信,那就自己去寻童怜吧。若是……若是到时候你还信他,我便不管你了。”
*
季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皇宫的。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童府门口了。
买了糕点准备回去的婥月一眼就瞧见了立在门外的绥宁帝,笑道:“方才大人还让奴婢去买些糕点,奴婢还以为谁要来呢,原来是陛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