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殿里。
刘太医诊完脉,安连奚身上的热度也退了下去,他道:“回王爷,王妃无事,只是体虚所致,偶有胸闷,坚持服药即可调理。”
又是这副说辞,薛时野眸光立时变得锐利起来,落在了刘太医身上。
刘太医心中叫苦不迭。
正当时,薛时野只觉手背覆上了一直柔软温热的手,还在他掌心捏了捏。
安连奚仰着脸,和他垂下的目光对视。
薛时野闭了闭眼,对刘太医道:“下去吧。”
刘太医登时如蒙大赦,感激地看了王妃一眼,脚底抹油地走了,刚好碰到找回来的沈玦,“沈世子,你回来了,呵呵。”
沈玦脚下一顿,觉得刘太医这笑声莫名阴阳怪气的。
他抬指揉了下鼻头,再次道歉,“刘太医,先前事出紧急,不要见怪。”
刘太医略显苍老的脸上笑容仍在,语气和缓,“沈世子进去吧,王妃的身体没什么大碍。”
沈玦正要点头,耳旁倏地又响起一声呵呵,他硬着头皮侧过身去,还想诚挚道一句歉,却见刘太医飘然去得远了。
这小老头还挺记仇,沈玦替自己抹了把汗,之后他不会被太医院的那帮太医穿小鞋吧。
沈玦进门的时候,就听到他的小表嫂在训他表哥。
“你刚刚是不是又想凶了。”
安连奚声音轻轻的,尾调都透出一股软和的味道,比安连华那厮装出来的顺耳多了。
沈玦又靠近了点。
薛时野回道:“没有。”
安连奚瞥他。
“……有。”
安连奚扬起下巴,薛时野没忍住,在他下巴上挠了下,继而看向门边,“还不进来。”
沈玦一听,走进门来。
安连奚看到他又回来了,还挺高兴,“小表弟。”
沈玦顶着自家表哥的视线点了点头,连忙把自己的来意说了,“方才我发现,六皇子的人出现在东殿外,不知是有什么事……”
见薛时野的目光还未挪开,沈玦心里开始冒苦水,他就不该过来,被小老头阴阳不说,还要被表哥迁怒,他真不是有意听墙角的啊。
以沈玦的身份都出入岐王府乃至东殿,是没有侍从拦他的,有时连通报都不用。
“我说完了,”沈玦长长叹了口气,“那我走了啊。”
不留在这里打扰他们二人时光了。
话落,沈玦只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深沉视线消失,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转身就往门口走,忽地身后有人叫住他。
“沈玦。”
沈玦闻声回头。
安连奚对着他弯起眼,“谢谢你来告诉我们。”
东殿上下都是薛时野的人,周遭的动向他定然是一清二楚,沈玦知晓这点,而他来这一趟也只是为了安心,没想过其他。
但安连奚这一笑,好像清风拂面,润物无声,沈玦只觉心头的郁气顿时一扫而空,心情跟着明朗起来。
他粲然一笑,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安连奚目送他离开。
他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是真心感谢沈玦的,同样的,也是真的担心。
六皇子为什么派人来东殿,是在监视吗?
薛云钦此人,城府深得可怕,亦不择手段,否则最后也不会是他登上皇位了。被这样的人盯上,安连奚觉得比被安连华盯上可怕得多了,心里不由开视发毛。
下一刻,他的脸就被掐住了,而后掰了过去,面向薛时野,撞入了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瞳中。里面似凝聚了一池深水,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漩涡。
安连奚眨了眨眸子。
薛时野问他:“不难受了?”
安连奚顿了顿,不想骗他,也可以说……是不想对方担心,于是小声承认道:“其实没有难受。”
薛时野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眉梢挑了下。
没有难受,也就代表方才是装的了。
那又为何要装?
薛时野不自觉便想到了一人——安连奚名义上的弟弟。
安连奚之前在安府的一切,薛时野都调查过,自是清楚他是如何被这个弟弟处处压一头的。
所以……是在害怕他。
害怕到需要装病。
薛时野表情冷凝。
安连奚看着他,“你生气了?”
薛时野与他对视。
安连奚又说:“你别生气,我不是要骗你,我是、”
刚说到这里,安连奚的嘴巴就被按住,薛时野的手在他唇上轻/捻,带着茧子的指腹摩/挲,带起一阵酥/麻/痒意。
安连奚不自觉抿了下唇,接着就又被揉了下。
与此同时,低沉的嗓音入耳。
“没生气。”薛时野说。
他很高兴。
“你无事就好,”薛时野收手,转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脊背,“你可有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