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头之下清澈单纯的一双眼。
打碎的碟子,和满地落叶尘埃一起清扫走的点心。
庭中水榭,她笑着祝贺他的解脱。
河水归寂,拘灵阵成,重重剑影悬在水面,作为万无一失的定阵。
沈纾星回头,看见的是一杆长枪从岁雪身后飞来,刺穿她的右肩。
岁雪摔落在了一群群幽冥暗甲的脚下,在那些冰冷的盔甲缝隙里,看见了沈纾星愤怒又惧怕的目光。
她艰难地抬起右手,体内的星蕴瞬间暴动,警告她妄图以渺小之能反控无上之力是多么的危险。
应该会失败,但她就想试试,任何时候都不甘心坐以待毙。
幽冥暗甲的动作全都停滞了一瞬。
沈纾星一剑挥出,剑气冲破整个机关图。
十方俱灭第九式。
坚硬冰冷的盔甲,压迫感十足的红瞳,都在失去攻守之力的瞬间,于清冷的剑光中灰飞烟灭。
岁雪听不见风声与剑啸,感受不到星蕴紊乱造成的痛苦,只牢牢记得刚才那一剑的惊艳完美,剑诀与灵力配合得天衣无缝,而持剑的青年容颜明明如此模糊,却熟悉得像是在记忆深处见过。
她的眼前只剩下大片大片白色的光点,闪烁在沉沉暗色之中。
机关图被毁,真实的世间里已是夜色深深,繁星低垂。
沈纾星根本不在意卡了许久的境界竟在出剑的这一刻突破了,也不在意自己浑身是伤,他奔向昏迷过去的岁雪,淌着血的手在她脸上轻抚了许多遍,把她紧紧的抱进怀里,与她额头相贴,良久才将一种想哭的冲动压了下去。
他是真的怕她会死。
即便明明知道这种死亡在无尽海中并非真实。
山谷中的虫鸣都安静下来,闪烁的星辰静静注视着满身伤痕的两个人。
值夜的慕照白听见动静,从不远处赶过来查看,恰好看见这一幕,不确定地眨了下眼睛,是沈纾星没错。
慕照白那张冷脸像泥塑的面具一样裂开,死死盯着沈纾星,目光古怪。
我要告诉其他人了啊。
沈纾星任他打量,若无其事地与他对视一眼,无声威胁,你以后睡觉最好睁着眼睛。
慕照白于是咳嗽了一声:“这谁?怎么就你俩?其他人呢?”
“岁雪,走散了,海底遗址汇合。”沈纾星简单解释。
哦,岁雪。
岁雪?
慕照白眼睛都瞪大了。
前几日听聂飞抱怨沈纾星吃宵夜都不带他,而是眼巴巴地去等一个小师妹时,慕照白是不信的,什么“天真可爱又有点笨”的女孩子会被沈纾星放在心上?
此刻慕照白只想揪着沈纾星的衣领问他,你剑道不是修的无情吗,你真敢啊。
沈纾星没说话,垂眸看着岁雪,将她抱得更紧。
慕照白这一刻觉得真是服了,指了指不远处:“纾星,我们队伍在那边休息,你们要不过来一起?”
“不用。”沈纾星淡声说。
“随便。”慕照白看出来了他不想被打扰,安静又幽怨地走开了。
许久之后,五人组弹出传文。
慕照白:“我发现了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熬夜玩寸心简的聂飞十分感兴趣,顺便把秦君昭踢醒了,拉着他一起等故事:“什么什么?”
又过了许久,慕照白终于回了一句没头没尾的传文:“沈纾星,你杀了我吧。”
聂飞没看懂,睡眼朦胧的秦君昭躺了回去,摆摆手表示不关心不想看。
沈纾星没忍住,回:“可以,你过来。”
“什么啊,要说话就别打哑迷。”聂飞觉得这两人都没睡醒,“纾星,白白,你俩现在是碰面了还是怎么的?”
没人再回复传文,困意袭来,山野之间静谧无声,夜风都不忍打扰好梦。
只有岁雪梦见一个夏日,从喧哗热闹瞬间变得安静无人的一条长街,站在墙垣之上俯视她的陌生面孔,在奔逃时从竹筒中摇晃而出洒落满身的甜饮。
他们说,失去你,就是你父亲母亲爱多管闲事螳臂当车而付出的代价,明白了吗?
他们用最简单的杀咒,一次次欺辱戏弄不能修行、不被允许学习术法的孩子,冷眼看着她惊慌绝望地哭叫,在最后真正动了杀心的一道术法落到她身上之前,终于追来的男人动手拦在她的四面八方,激荡的剑气将隐藏在暗处的危险统统铲除。
这样的事情似乎发生过许多次,不同的人脸,不用的招式重叠出现,只是想杀了她的直白恨意,令岁雪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