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劝架了,从到了这儿到现在,段安北没开过口,没劝过,他就陪着陈念南发泄,但他怕的就是陈念南发泄过了头,所以他必须来,必须掌握着节奏,该喊停的时候得让陈念南停住。
他还要高考,还要竞赛,他往后的人生不能毁在这儿。
陈念南二话没说松了手,墓碑上的血丝丝缕缕淌下来,陈念南像扔破麻袋一样把人扔在地上。
经过段安北身边的时候他听见段安北小声问:“严重么?”
“豁了个小口,碘伏喷两天就愈合。”陈念南垂着眼,“我答应过你的。”
在泼水的那个晚上,所有人发疯了似的玩、闹,陈念南和段安北就安安静静地躺在水洼里,满头满脸的水,多脏也不在乎,一生只此一次的疯狂,谁也没抱怨回去要洗多久的澡。
段安北要陈念南答应他,怎么揍都行,不能揍进局子,不能给自己留下案底。
陈念南答应他手下收着劲,发了誓的。
这世界上能栓住陈念南这条疯狗的只有段安北了。
陈念南把馒头踹到王翠手边:“吃了还是割舌?”
有人哆哆嗦嗦掏出手机想报警,陈念南目光扫过去淡淡一瞥:“报警?”
陈念南笑了:“你敢报?”
确实不敢,报了警是谁进去还不一定。
那人又把手机收了起来。
这次不用陈念南多说,王翠忙不迭拿着馒头就往嘴里塞,半个馒头噎在喉咙里怎么都下不去,脸憋青了一般,眼珠子几乎要凸出来。
但这噎不死人。
陈念南丁点儿不担心,他从五岁起被逼着一口吞鸡蛋,七岁一口咽包子,想喝水只能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猛喝一大升,否则接下来的一整天除非是去小树林里找水洼,不然碰不到半点儿水渍。
饿还是饱的他早就麻木了,而这样的折磨只因为不知道是哪个仙风道骨的道士见着他的时候说了句——
“这孩子养不熟,白眼儿狼,命硬,克人。”
陈念南把刀重新放上墓碑,玩味儿的笑重新露了出来:“让我们看看——谁是下一个呢?”
第19章 再信一次
没人敢再说话,王翠抬起头,腮帮子和眼睛都凸出来,眼珠子像是要瞪穿刀尖,仿若一直伸长了脖子的鸭子。
可再狼狈再不堪的动作他都逼陈念南做过——
把陈念南和另外几个孩子放在一块儿,碗放在地上看他们抢食;
把陈念南匆忙喝水喝成圆鼓鼓的肚子用力往里按,看陈南念想上厕所却又不敢上;
......
当年的事儿如同眼前旋转的刀尖,没划在陈念南身上,却一笔一划地刻在陈念南骨缝里,每逢雨天都钻心地疼。
陈念南叹口气:“可惜今天没下雨。”
话音刚落,刀尖就停了下来,指向了其中的一个男人。
“王伯伯。”陈念南说,“老熟人了。”
王传被点到的时候瑟缩了一下:“我没对你干过什么......”
王传确实没对陈念南做过什么,他是负责福利院领养手续的,每每有人要来挑选孩子,都得从他这儿走,王传最爱推销的就是陈念南。
这儿没有人不想把陈念南送走。
陈念南长得好看,沉默寡言的性子被人当做是耍酷,没人不爱这样冷酷的小帅哥,所以陈念南总是被带走。
然后又总是被退回。
每退回一次,福利院的人对陈念南的恶意就更上一层楼——
从两口吃完一整个馒头,变成两口吃完一整个馊馒头;
从一天喝一次水,变成两天喝一次;
从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数蚂蚁,变成一个人蹲在厕所里拖地......
但这些算不到王传头上,陈念南是个很明辨是非的人。
唯有一件事——
“我最后一次被人带走——”陈念南转了两圈脖子,“是你和王兴平策划的。”
王传惊恐地缩了下脖子:“不是我!我不知道他是......”
“你不知道?”陈念南用刀背拍了拍他的嘴,“真不知道?”
“不知道!”王传一口咬死了,“我要是知道他是什么人,我不可能把你送过去!”
陈念南笑了:“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究竟知道不知道?”
王传心虚地咽了口口水。
陈念南比王传高了整整半个头,更别说后边的段安北也不是好欺负的,一人能打两个,他腿一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陈念南猛地脱了上衣,山风吹动少年的衣摆,陈念南随手一掷,把衣服抛给段安北。
段安北手忙脚乱地接住,衣服上还带着陈念南的体温,段安北的耳尖悄悄红了,一只手无意识地在衣服上抓了两下,洗得有些泛白的T恤瞬间皱了一个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