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手拎着炭炉一手拿着火钳,神色如常,路过他身前时,往炭盆里扔了几块新炭。
老者喉间一涩,叫住她:“小友,我教你读书可好,你学成之后,能谋个体面轻松的活儿。”
她并未有什么反应,仍旧继续往前走,淡淡回道:”谢谢,但不用。”
若真能那般顺遂,会读书识字的你,又怎么窝在这里呢?
庭筠添了炭,又拨弄了两下炭盆,里头便炸散了几颗细碎火光。
她来到襄城,已经快一个月了。
醒来之时,并未和前面两次一样,有系统接入的声音,并且直到现在,0929也从未出现过。
她在天寒地冻的山林间毫无方向地走着,周围白茫茫一片,过度的低温和长时间的跋涉使她饥寒交迫,脚下踉跄就滚下了坡去。
被雪埋起来的那刻,她真的以为自己就会这样死去。
再次苏醒过来,睁眼看到的便是破旧不堪的狭窄屋子。
————一个姓刘的老头救下了她。
刘老头提起这事来时,灰白胡子一翘,哼道:“我是去捡柴火的,哪成想捡了你这祖宗回来。”
刘老头是个穷老头,自己的衣服翻来翻去也只有那两三件,冬衣就更凄惨,就身上一件缝缝补补的传家宝。
刘老头犯了难。
庭筠觉得他大概要把自己重新扔出去了。
但第二天,刘老头抱着一个破破烂烂的棉衣和一堆碎布回来了。他眼睛并不大好使,那件衣服缝补了好久,但却像往外头地上抓了一把似的——又是雪又是泥又是石头。
“丑是丑了点,但能穿就行!”
积木似的衣服,是他帮制衣坊做工的人替一天班,然后捡的坊里不要了的。
刘老头没有问过她为什么会一个人昏在山里,也没有问她的身世来路,只是在她恢复好身体而多吃了一个馍的那天,撂下筷子道:
“可不是让你白吃白喝的啊,好了之后就得帮我干活,帮我挣钱知不知道?”
他年轻的时候在码头当搬工挑夫,老了干不动了,就做些短时的帮工、还有编编竹筐拿去买。
庭筠已经很感激他了,所以做竹编时极其认真地学,刘老头还小小惊讶了一下她的学习效率,后面就带着她一起去街上卖这些竹编。
在有一次刘老头接到一单大的,但是是上门给人送去,他便让庭筠卖一下剩下的就先回家。
但就在回去的路上时,她被两个大汉给死死抓住,弱小的凡人身躯根本抵抗不了成年人的力量,他们拿布条塞住她的嘴,将她压到一位打扮艳丽的妇人面前。
妇人掐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左看右看,满意地眯了眯眼:“是个美人胚子,将来说不定可以做个头牌。”
她瞬间明白了他们想要带她哪里、带去做什么。
青楼女支/女,看的就是一副皮囊。
老鸨不愿待在这脏乱之地,先行一步。大汉们就要拎着她穿过巷子,去往青楼后门。
但在某个拐角时,一个削竹的砍刀蓦地掷在了其中一人的脖颈,瞬间血流如柱。
她瞧见了矮墙之上的白胡子老头。
第一次虽偷袭成功,但第二次却没有那么好运,同样发现了他的大汉,向其发动了攻击。
他身强体壮,而刘老已是风烛残年,在大汉用棍子不断击打着倒地的他时,把捆起的手对准尸体上那把砍刀的庭筠,终于割断了绳子。
她猛然拔起刀,因为不够高,只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砍向大汉的肩膀,在他措手不及地疼痛跪地时,再一刀砍向他的后颈。
她迅速扒下两人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粘了血的御寒衣服,然后将砍刀卷进里头,吃力地扶着老头抄小路回了家。
刘老头的腿被打断了,身上也都是伤。
庭筠把扒下的那些东西全当了,还有他们的银两,一起拿去请了大夫和买伤药。
但还是不够。
庭筠同那位大夫立了字据,会连本带利还给他药费。
她一直都果断而理智地处理着一切,直到床榻上的老头睁开眼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轰然落下泪来。
她背过身去,咬牙忍住哭声。
一只温暖的手掌,落在了她头顶,安抚地拍了拍。
“女娃娃,你叫什么名儿啊?”
刘老头问。
刘老头不识字,庭筠不知道怎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