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的照耀下,那空出了一段骨头的区域,正缓慢地生长起新的骨!
庭筠有些怀疑是否是疲惫下的错觉,便压低了身体,直接凑上前细致观察。
而事实也证明,她并没有眼花。不过片刻,脊骨就重新恢复了原样,再也看不出刚开始那般惨烈的模样。
庭筠震惊过后也不再怔愣,立马做起后续的结尾流程。
介嗔痴的体内,现在居然已经全然没有了狐族的特征,这只能说明:他本来就不是狐族,只是因为某种原因拥有了这种“血脉力量”。
所以……他到底是什么?
——
死亡后,人也会做梦吗?
梦中大雾弥漫,上一瞬还是雪中在椅上休憩的人,风吹起她面上盖着的手帕,落在他脚边;下一瞬,那雾中昏暗里,有火光远远而来,最后停在了他身旁。
一双带着微微凉意手轻柔地抚过他耳朵、抚摸他头顶,那两个人就那样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了一起,她们开口道:
“哪儿来的小脏猫?”
愤怒与痛恨山崩海啸般,叫他从梦魇中惊醒。
陌生的屋子、几乎燃烧殆尽的蜡烛、带血的包扎带、弥漫着苦味的药罐……还有,在塌上熟睡的少女。
黑暗并未对他造成任何影响,眼中的世界依旧清晰可见,少女眉眼沉静,眼尾那颗绯色痣殷红如血,同梦中的那个面容分离又粘合,嘲笑着他的愚蠢。
微弱烛火将影子投射到塌边的墙上,影子从一只猫的形状,逐渐拔高变大,最后,成了一道长长的人影。
黑影不断向床塌逼近,近到仿佛成了深渊巨物,张口就可以吞下弱小的少女。
影子的本体,伸出了手,掐上少女细白的脖颈,无声地不断收紧。
第19章
因为短时间内连续发生了太多事,庭筠睡得不是很熟,困意将落不落,直到她感觉到一双冰凉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在他那完全没留余地的杀意下,庭筠猛然睁开了眼睛。
烛火不知何时全部熄灭了,屋内漆黑一片,床前的身影隐在暗色中,瞧不分明,只有胸膛中迅速缺少的氧气,证实着他的强烈存在。
臭小子……对于黑化的适应程度简直没有缓冲期一样。
庭筠立刻奋力出声:“是我救了你!”
毫无反应。
“……我为你、疗伤,是…是医者本分,你为何如此恩将仇报!”
力道甚至更大了。
“骨!…你的骨头!没有我…你,你之后就会重新变回残废!”庭筠毫无负担地扯谎。
铁一般的禁锢终于有了些许松动,庭筠立即挥开他的手,偏过头剧烈地咳嗽起来。
沙哑的嗓音从头顶响起,空洞而冷漠,同从前仿佛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治好它,不然,我就杀了你。”
他指尖一动,一个短促的流光擦着庭筠的眼睛打在墙壁,屋外的一颗枯死老树轰然倒下,巨大的声响沉闷地传来,而墙上,只留有一个微微的凹痕。
“如若不信,大可试试。”
他沉默地转过身去,微不可闻地捂住了心口闷哼一声,随即黑影如浓缩的墨汁,滴在塌上,变回了原本的长毛狸花,重新陷入了昏迷。
瞧着他背部那条丑陋狰狞的伤疤,庭筠顿了顿,轻轻抚上,露了一个苦涩的笑。
漂亮孩子,真是遭罪啊。
窗外已透出了微薄的天光,像是黑夜的新生。
——
慕尘醒过来时,眼前又是那片闪闪的银光,他集中起意识,想要看清那是什么,亮光在细细碎碎的声音中渐渐清晰,幻化成了一个少女模样。
她坐在一把木椅上,左手拿着碗,右手拿着勺子递在一只猫面前,笑眯眯地逗弄:“你不吃怎么好的了呢?乖乖。”
凶戾的狸花猫在听到后两个字后,整个身子不自然地弓起,发出“嘶——”哈气声警告。
“这是专门的药膳粥。”少女置若罔闻,仍旧笑着:“不可以挑食。”
狸花尖锐的利爪呼过,少女的手背瞬间出现了几条血痕。
慕尘起身唤道:“这位姑娘……”
她闻声转头,异族的银饰在晨光中粼粼碎碎,那双青色的眼瞳像镀了一层冬日融雪,她冲他礼貌地笑了笑,
“毒都给你解了,看上去恢复的不错。”她示意了一下几步外的木桌:“早餐,将就吃。”
她没再顾及他,放下碗勺,拿过一旁的药膏擦拭伤口。
狸花猫冷冷瞧着他们,别过身体就要远离,却被庭筠蓦地捏住脖子,凑到耳边轻声说道:“这人是个捉妖道士,昨晚给你服下的遮掩妖气的东西,药效就要过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