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会不要你。”
他是在说,你是我的命。
介嗔痴摩挲着她的指尖,一寸寸地吻过,像是最虔诚的信徒。
在他唇落下的瞬间,突然一声清晰而响亮的钟声远远而来,震彻深宫,落在耳畔。
庭筠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介嗔痴抬起头,好像对这声音浑然不觉,仍旧只看着她。
庭筠侧目望向殿外的方向,钟声间隔的每一段都似乎被拉的很长,又好像出奇地短。
这是第几声了?
这钟声沉重而缓慢,上一回听到…
是苏时蕴薨逝的时候。
他们就这样静静听着,直到第九声后,一切归于寂静。
“谢闵死了。”
庭筠平静道。
爻天子崩,鸣丧钟九。
看来她在地宫的这两天,发生了不少事。
庭筠便好像终于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某种急切便也一同苏醒,她转头问道:“何鸢江南西他们呢?还有紫苏……”
她顿了顿,“既然我都已经回了皇宫,说明局势被控制了,援军来之前,只要藏好,也是能活……也是会好好的对吧?”
她像是要说服自己,却发现底气稀薄。
介嗔痴将软巾放入架在暖炉上热着的水中,沉默地沾湿拧干,细致地擦着她脖颈和额头出的细汗。
庭筠察觉到了这种不对劲,从醒来开始,他就一直安静而平和,就好像是怕自己再有什么不稳定的情绪,是会更伤害到她一样。
“……为什么不说话?”庭筠无法忽视那种再次蔓延上的恐慌,“回答我,介嗔痴。”
“因为你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不想让你想太多事。”
如今的他,倒是更会装样子了。
“你别拿对外人那套唬我。”庭筠正色道。
“……”他像是败下阵来。
北境战无不胜的将军,在她面前屡屡投降。
“我不想同你说假话。”他拿了药膏,向她额头抹去,“但是真话,会很疼。”
药膏刺激在伤口处,带来冰冷和隐痛。“————就像这样。”
他像是在对待一个弥足珍贵的宝物,力道轻的像是抹去表面的尘埃。
合上药罐,他擦净手,捧着她又拿出了被窝的手,深深地低伏着身,将额心挨在她手背上,
“待会喝完药就睡一觉吧,等你睡醒再说,好吗?”
庭筠无声地叹了口气,就着那只手抚了抚他的眉眼,最后轻“嗯”了一声。
他们两个谁也舍不得为难谁,便只好各自退让。
介嗔痴喂了药等她入眠后,才掖好被角起身出了殿门。
自回京之后他几乎就没合眼过,虽然刚才答应庭筠说会去好好休息,但这几日对失去她的恐惧却无时无刻地侵蚀,让他根本没办法进入睡眠。
他远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相反,所有积攒的情绪被他压在薄薄的冰面之下,稍不留神就会喷薄而出。
但他不可以。
不可以再让之后得知糟糕的一切的庭筠,还要再面对他的那些心有余悸和患得患失。
他需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而稳定,成为她在痛苦时可以全心依靠的存在。
简单沐浴之后,介嗔痴就准备把要处理的文件都拿去庭筠殿中的侧室处理,他现在只要一瞧不见她,就感觉自己要疯到杀人。
但临要走时,下属却来报,说地宫那边已经被全部攻陷了。
“绝大部分成员都已被我等控制,只有他们的头目一行人,从有特殊机关的密道逃走,不知去向。”
庭筠昏迷前就抓着什么东西一直往他手里塞,介嗔痴直觉那个非常重要,所以在安顿好她后的第一时间就打开了它,发现是两张地图,
其中一张范围更大的,似乎是个地下暗宫,看一旁的标注的山峦河流,就是在她找到庭筠的地方附近,所以介嗔痴立刻便派了大批人马去进行围剿。
他猜,就是藏在地宫的那群老鼠,不知死活地碰了最不该碰的东西。
他们是如何将人抓走的、在那里又对她做了什么、她经受了多少怎么逃出的……许多许多的疑惑,他却没有向庭筠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