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二次触犯定规,黄牌警告,记三级惩处一次】
眼前的昏暗彻底变成了无边的黑,她只觉身体像是轻得如羽毛,却又似乎重如岩石,旋转的视线、沉闷的倒地声、口中铁锈味的潮湿……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画面,是系统音和电子屏上不断闪动的文字:
【公告:编号TY732宿主,背离任务、偏离剧情,公频通报二十小时。
请各位宿主引以为戒,服从系统管理……】
——
“请高二(一)班庭筠、高二(二)林序言同学……速来综合楼4教217集合。以上同学,听到广播请速来……”
庭筠走在操场边的林荫大道上,夏季闷热的天气和聒噪的蝉鸣搅得她心烦意乱,广播带着刺刺拉拉电音的通知不知疲倦地重复着,她像被这个声音催促追捕一般,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最后似乎是奔跑了起来。
脚下却突然一空,整个人猛然向下坠去,强烈的心悸使她从幻梦里一刹清醒。
熟悉的床帘,温和的光线,她怔了怔,然后视野里迅速挤进一个人影,焦急问道: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难受?”
庭筠眨了眨眼,想要坐起来,何鸢连忙扶着她后背帮她直起上身。
“没事。”庭筠周遭明亮的光线,意识到她或许昏迷了很久,张了张口,踌躇了几瞬,还是问道:
“……什么时辰了?”
何鸢顿了顿,如实道:“已经过了午时。是你……昏迷的第二日。”
庭筠攥住被子的手指紧了又松,“第二日……”像是终于被判刑的囚犯,她垂下了眼,心中说不清是茫然还是意料之中。
何鸢动作生疏地搂住她,大概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略带僵硬地让她靠在她肩头,拍了拍她的后背。
“张之川联合几位老臣上书,反正是他们文官那套陈情啊后史评价啊的,我也不太懂,但总归是让陛下歇了动极刑的念头,赐了一杯鸩酒,算是……给了荀夫子一个相对的体面的死法,啊,呃,体面的离开……”
何鸢有些懊恼,“对不起,我不太会说话。”
庭筠嘴角短暂地翘了翘,眉眼间却还是黑白分明,像雪地枯枝:“葬在哪儿了?”
何鸢再次沉默了。
庭筠冷冷地嗤笑了几声,“破草席、乱葬岗?”
“燃火…烧了……”何鸢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
大概对于他们而言,死后不能入土为安,还要遭受火化连尸身也无法留下,这是极大的悲事,可庭筠却因为这个而获得了唯一的那么点安慰——相比曝尸荒野、被野兽蛆虫啃食,这样孑然地走,倒是落得干净解脱。
“我们打点过了,骨灰被保存在瓷罐中,现下在紫苏那里。”何鸢连忙补充。
庭筠“嗯”了声,瞥见一旁碗里的乌黑,示意何鸢放开:“给我吧,药都要凉了。”
何鸢边把那碗乌黑递过来边问:“你这到底怎么了?这都两次了,但太医们却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我想着,得去宫外找些有名大夫,说不定有些疑难杂症的他们兴许见过。”
庭筠一口闷下苦药,没拒绝,“也行。”
与其推阻让她更担忧,还不如让她去做,图个安心。
“不过我觉得大概最近太多事了,身体有些累、情绪也不太稳定导致的,应该没什么大碍,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庭筠放下药碗,“我要出宫一趟。”
语气平淡却不留余地:
“就我一个人。”
——
山路崎岖,雪泥在鞋底粘了厚厚一层,又弄湿了素白的裙摆。被树枝清理出来的一小块地方,正燃着猛烈的火焰,庭筠将手中的纸钱丟入其中,火势便又大了一些。
稀碎的灰烬随着风上下漂浮着,空气里是烟尘和火屑的味道,庭筠就在那个鼓鼓的山包边挖了一个坑,把一个瓷罐放了进去,再缓缓用土重新覆盖。
火焰已快燃到尽头,庭筠拔了塞子,将酒洒在这座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