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介嗔痴来说,这没什么区别,只要有用,方法是什么根本无足轻重。
失去了妖骨和妖丹的他,连最简单的术法也无法做到,只能求助于巫妖——因为当他从尸海血山中杀出生路,淘汰掉竞争者而拥有了一定活动自由后,提剑回到柯村,却发现阿筠叶早已不知所踪。
据村中人所说他消失的时间,便是她将其妖丹剖出的那日。
介嗔痴取了她曾居住的那屋舍中使用的木梳,去见了巫妖。
“帮我找到人在何处。”
纵使天涯海角,他也必须将她挫骨扬灰。
巫妖耗费了极大的心力,反复确认了三次,最后告诉他:
“这个人已经死了。”
她掀起苍老的眼皮,浑浊的眼没有什么焦点:“躯壳已亡,魂灵湮灭,死的倒是凄惨。”
他再一次的,感受到那种支撑起身体的某部分骤然崩塌的轰鸣,随后便是无数的空洞,呼啦啦地漏着风。
“……那就告诉我她残留的生息在何处。”
哪怕只剩一座坟墓一抔黄土,罪业也无法消弭。
巫妖似乎有些疲倦,她闭上眼,平静开口:
“妖界,净梵寺。”
如今已几乎等同于凡人之躯的他,根本无法在踏足妖界,一旦跨过划定界线,他很可能立刻就被妖物撕成碎片。
介嗔痴开始寻找,寻找一个可以渡过这个困难的契机。
在看到那俩马车的第一眼,车檐的古铃响起,他便知道,那个契机到了。
星移铃除却防御,还有隐却身形气息以及媲美传送符的空间阵,都是为这人界上上贵族的安危准备,却正正好为他所用。
他踏上石阶、掠过古井,走过青石板路,不多时便遇到了僧人,他与其寒暄了两句,便问道:
“不知寺中,近一年,可有什么女子亡故与此吗?”
他垂眸,似是伤怀,“家中长姐最后失去消息时,便是在这一带。这一年的遍寻不得,已做好了她已不在人世的准备,故有此一问,想着若能找到,便也是了却执念了。”
僧人倒是立即回忆起:“确有那么一人,死时孑然一身,无人认领,我们也便将其入土为安了。”
“就葬在那颗菩提树下,也是愿其来生,能顺遂康健。”
落雪飞絮蒙蒙,满地若月深云厚。
介嗔痴就那样久久地看着那方矮矮的墓,雪早已将其淹没,不细看,便和随处可见的山坡凸起一般。
飞雪絮于他周身,粘落又融化,他眼中也泥泞不堪。
菩提是常青之树,冬日下的一片苍白之中,唯有这枝枝蔓蔓的绿和其上宝牒的红,成了这天地间唯一鲜活的色彩。
介嗔痴抬起头,看向菩提的最高处,那里有片已褪了些许朱色的宝牒,曾经有谁,满怀期望地将心愿高高抛起,只是,为着那点虚幻的光。
可他错了,那不是只属于一人的太阳,而且将人残杀吞噬的烈焰。
他眸中的泥泞陡然变回了万丈冰原,手中的被赠予的崭新佛串瞬间崩裂,噼里啪啦落了满地。
掌心唯一剩下的那颗,随着他手猛的抬起、全力的抛掷,飞掠到菩提树的最高处,砸在那个宝牒上,那抹赤色随之从顶端飞速坠落,在树下之人转身的那瞬间,“叮”一声坠落,尾部的小铃被激起稀碎的回音。
介嗔痴的脚步一顿,如有所觉地转回了身。
宝牒之上,不知为何依旧清晰的字迹,闪动起明明暗暗的光纹,霎时一阵刺眼亮芒,微光中,有什么在其中缓缓显现。
在它们全然暴露在视线中时,介嗔痴的脊背与丹田,仿若迟了一年的时间般,剧烈的阵痛起来。
那是他的……
妖骨与妖丹。
第50章
庭筠再次回到自己寝殿时, 天色已尽数暗了下来,晚间她一向不喜太过强烈的光线,所以便拿起花瓶边的剪子, 准备将床头的那几个明亮宫灯中燃烧的烛芯剪去。
在她将要剪下最后一个时, 余光中却倏的闪过一片黑影,庭筠立即抄起手中的剪往侧方扎去, 却在下一瞬被截住了手腕。
随之响起带着焦急的熟悉声音:
“皇姐!是我!”
庭筠松了松紧握的指,疑惑道:“你不是被关在东宫吗?怎么在这儿?”
“还不是那群老顽固!我说什么做什么他们都装瞎卖聋,硬是不让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