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简燕间断地喘着气,眼眶逐渐泛红,揪着他衣服的手用力到发白,失控地哽了一声,“……我会因为他回到岱家,就讨厌到想离开他吗?”
池琅:“你……”
简燕和他对视许久,疲惫地,慢慢地松了手,“……离开了五年的是你,你什么都不知道。”
一时信息量过大,池琅脑袋嗡嗡的,愣愣地看着她。
简燕靠在栏杆上,迎着晚霞的微光,将脸埋进了臂弯里,乌黑的发丝沉淀着温软的色泽,那些复杂翻涌的情绪再也无法遮掩。
池琅依旧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汗津津的手摸进口袋里,动了动。
“你知不知道你很烦?”简燕喘着气,憋闷道:“总问别人一个问题,真的很烦。”
池琅微妙地道:“他也总这样,只能说我们不愧是情侣吧。”
简燕:“……滚啊。”
她说话有气无力的,俨然已经跑累了,斗累了。两个人都一身汗地趴在栏杆上,双腿软绵绵的,再也没法分出心思敷衍对方。
池琅喘了两口气,不依不饶,“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简燕:“什么话?”
池琅:“……”
池琅:“喂,我又不是傻的。”
简燕:“你就是傻的。”
简燕吸了吸鼻子,眼眶泛红,小声道:“……他也是傻的。”
池琅没了声。
许久。
简燕叹了口气,终于开口,“我妈当时医药费没凑齐。”
池琅手指霎时收紧,手背青筋暴起,艰难地呼气吸气,故作镇定听她继续说下去。
“筹医药费的时间很短,他四处找朋友借钱,只凑到了一半,勉强维持到去世的前四天。”简燕:“但我感觉,能一下借他那么多钱的……肯定利息很高。”
简燕没有细说,池琅却听得心惊肉跳。ICU加医药费住一天就是两万起,简峋当时手头哪有那么多钱,他回家就是为了给简峋凑钱,却没想到被池宗源摆了一道,九天后才逃跑成功冲去医院。可那时……
简燕:“我妈去世以后,办丧事火化要钱,我去外地考试也要钱,房租要钱……什么都要钱。”
说着,她的鼻息渐渐湿润,轻声娓娓道来。
简峋欠了太多钱,简燕甚至想过退学去打工,给简峋减少压力。可简峋坚定地要她继续上学,哪怕没日没夜地兼职都要供她上课。
那时临近艺考,路上的交通费和住宿费都不便宜。艺术是个烧钱的专业,所有的绘画工具都不便宜,简燕每次买颜料的心都在滴血,好几次在店门口犹豫着是否回去把管子剪开再刮点……直到简峋某个深夜给她带来了一整套的颜料,替她整理好背包、塞好超市买的小蛋糕。
J.CL有富余时,简燕偶尔会买三十块钱一斤的小蛋糕,但简书杉生病后她再也没吃过,每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简峋那天却买了很多,颠在手里沉甸甸的,全部塞进了她的背包里。
户城的兼职忙不过来,他没办法陪她去考试了。男人脸色有些疲惫,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脑,说“对不起。”
第二天,简燕抱着背包上了高铁,隔着玻璃门栏站着她哥,男人修长的身形依旧笔挺,朝她挥了挥手。简燕被人群挤着上前,四周熙攘嘈杂,待她再转头时,男人的肩膀耷拉了下来,默默地走向出口。
简燕不记得小蛋糕的味道是什么了,因为她舍不得吃,简峋这些日子兼职时全是啃冷馒头当饭,她拿着这袋小蛋糕像拿着什么重得不得了的东西,即使包装再精美,看起来再可口,她也只是抓着,眼眶通红地咬紧了唇。
【考场附近的酒店涨了三倍,太贵了,我住远点。】
【就住那里吧,你挑的都要提前两小时赶过去,太远了。】发完这句,简峋怕她出门带的钱不够,已经把钱“叮咚”打了过来。
简燕按下退回。
简峋无声地再次打回。
简燕依旧退回。
简峋没再发消息。
凌晨三点,简燕看到手机亮起,刷开时看到转账消息,金额比早上还多了点。
【今天提前领了工资,不用担心。明天换一家近点的酒店,考前精神状态要好,去考场时间长会影响你休息。】
【放平心态,考不好也没有关系,高考并非只有一次。】
屏幕没有人点击,便慢慢地熄灭了下去。简燕垂下眼,忽然很想问他是不是现在才下班,然而答案心里早就知道了。
从简书杉住院开始,简峋兼职的时间更长,可以算是没日没夜,什么活都接。简燕不敢细想那对自己来说过分庞大的数字和简峋从未提过的利息,但就光从他的疲惫程度来看,已经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