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咳了两下便没了声,泛紫的嘴唇张合着说不出话,气体好似堵在肺部,一只看不见的手攥住他的呼吸口,不断收紧。
简峋眉心骤紧,转而从他的口袋里翻找他平时必须随身携带的喷剂,“别急,保持正常呼吸!药在”
岱辰霖两只口袋空空的,药似乎在今早的闹剧中遗失,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
对于一个急性哮喘病人来说,病情发作时没带药等于随时会猝死,简峋见他脸色越来越惨白,飞速背起他,将他送到车上,开去医院!
岱辰霖并非不知道简峋有个妹妹,只是不愿意面对。
从小,邵芸所有的视线都紧跟着岱鸿云,这个商业联姻的丈夫给予了她一个孩子,也给予了她一个名分,可她却越来越偏执,时常待在漆黑一片的屋子里永无止境地修剪着花枝,撕碎私家侦探去探查的资料,好像她的全世界只剩下了岱鸿云,不再将多一分的目光分给幼小的儿子。
岱辰霖和父母的关系并未有外接想的那么亲密,别人都当他是岱家的少爷,尊贵的小病秧子,从小到大荣华富贵都是别人送到手里的,并不缺任何东西,除了生病也没有需要忧虑的事情。可只有他才知道,邵芸的心里没有位置放他,他也不是岱鸿云想要的那种健康的、极有能力的、能承担岱家所有责任的继承人。
岱辰霖最早对于简峋的存在是抗拒的,毕竟这个“哥哥”是母亲最痛恨的私生子。那个女人擅自生下了孩子而且这么多年都没有主动联络岱鸿云,邵芸作为后来者更像小三,但邵芸的视角觉得那个女人才是小三,是夺了他丈夫全部的心和爱的存在,并且深深地憎恨着她。
简峋回到岱家后,一开始的半年里,岱辰霖被母亲灌输了太久的敌对情绪,对于这个哥哥无法接受,发自内心地抗拒他,同仇敌忾。结果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就像一个会漏水的湿海绵,无法克制地想要靠近这个永远心情平稳、温柔且能散发安全感的男人。
他黏着简峋就像汲取着养分,男人能给予他最多的安全感,也能给予他在这个虚假的家庭里最缺少的真实感,让他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亲人爱着自己的,他也是正常地活着的。
最后,他开始害怕简峋的妹妹突然回来。因为她的存在早就成了他心底最深的刺,狠狠地扎根着,使他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一觉醒来,简峋就离开了。
池琅的突然出现使他心脏如履薄冰,每次看到池琅都会使他生出抗拒与憎恶。他讨厌任何想要独占、抢走简峋的存在,因为这是他藏得好好的宝贝,是他的亲哥哥,凭什么要被外来者抢走。
这种情绪不断发酵,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直到他得知简燕就是那个“妹妹”,所有的危机和分摊在池琅身上的情绪全部堆积到一起,拥挤着虐杀他的镇定,他再也无法冷静,因为他知道这一天还是来了。
简峋……可能会离开。
“……哥、哥哥。”岱辰霖在睡梦里冷汗涔涔,手掌胡乱地抓着男人,竟真的抓到了一只温热的手掌。
他睫毛颤了颤,睡眼朦胧却欣喜地睁开眼,“哥哥!”
一睁眼,四周就是熟悉的、死寂的苍白颜色,岱辰霖神经刺痛得蜷缩起来,手却抓着简峋不放他的哥哥竟然还没走!
闻言,简峋看着他,轻声道:“好点了吗?”
岱辰霖嗓子嘶哑,费劲地道:“好多了,好多了!”
“你在哮喘发作了没带药。”简峋:“我把你送来了医院。”
他顿了顿,似乎是特意在这里等到他脱离危险,“醒了就好,先休息一会儿。”
岱辰霖眼巴巴地看着他,“那你……”
“我,有自己的事。”简峋抿紧唇,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轻轻抽出手,“处理完就来接你,你还得住院再看看。”
岱辰霖眼睛睁大,慌道:“哥哥,你要去找她吗?”
简峋起身:“嗯。”
岱辰霖:“我……”
“她是我的妹妹。”简峋抬起眼,认真地道:“我会把她找回来。”
岱辰霖呆愣愣地道:“那,那我呢?”
简峋对他……也是一样的感情吗?
简峋沉默了。
许久,他视线扫过颜色苍白的床单,好似看着什么被缓慢地剥去颜色,如同生命,又如同自己的回忆。
“小霖,我和你的关系不是因为血缘,而是因为我觉得你需要照顾。”简峋温柔地道:“哪怕你不是他儿子,我也会这样做。”
岱辰霖面露惶恐,猜不到他下面要说什么,但肯定不是自己想听的。
“我的母亲是生病去世的。”简峋轻轻地道:“生病很痛的,我知道……你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