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峋把水杯推向她,俯身道:“多喝点水。”
简书杉伸手揉了把儿子的脑袋,手掌顺着发丝滑下,又摸了摸儿子的脸,笑道:“知道啦,小峋真乖。”
简峋头发被揉得乱糟糟的,面色毫无波动地支起身,给池琅杯子里加了点水,然后提着水瓶回厨房。
池琅还没见过男人这么奶乖的样子,嘴巴张得可以塞下鸽子蛋,简书杉看着简峋高大的背影,手里压下布条,“扑哧”一笑,“真是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好会关心人。”
话题终于被绕过去,池琅长出一口气,“他……性格不一直都这样吗?”
“不是哦,小时候也跟我吵过架的。”简书杉踩着踏板,慢慢回忆道:“大概是小学二年级吧?”
池琅没想到简峋也有脾气不好的时候,瞬间腰不痛腿不酸了,来了兴趣趴在边缘,“为什么生气啊?”
简书杉笑了下,“也怪我,吃饭的时候随口提到了他爸爸。”
池琅忽然哑炮。
简书杉声音骤低,如果靠得不近,几乎淹没在了缝纫机声音里,“他不喜欢听这些事,我们小点声哦。”
“……嗯。”池琅心想被抛弃了这么多年、妻子重病也不回来看一眼,要换做是他也会生气。如果对方没再娶就算了,如果再娶,他非得上门把人门板踹出洞来。
“哇真的……小琅,我就没见他生过那么大的气。”简书杉提起这些事并不见悲伤,反而兴致勃勃地比划道:“你能想象吗,就这么大的孩子,头也不抬地坐那里写作业,从头到尾一声不吭,放假第一天写完了半个月的暑假作业,手都写红了。”
池琅脑内冒出奇怪的问号。
“你见过他生气吗?”简书杉:“他生气的时候从来不对别人撒火,永远自己憋着,要么不理人,要么一个劲做事。”
池琅张了张唇,本想说他可太清楚了,转念一想他俩吵得都是些不可言说的事,“……没。”
简书杉还觉得有点可惜,低头缝包,“哎,也是,他现在生气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话也越来越少,不然可好玩了。”
池琅突然很好奇一件事,“那后来怎么哄好的?”让他也学学。
简书杉:“就刚才那样啊。”
池琅:“啥?”
简书杉:“摸摸头,摸摸脸,就哄好了。”
池琅:“这么好哄的吗???”
音量太大,厨房里的简峋往外看了一眼,池琅马上捂住嘴,压低声音道:“这么好哄的吗?”
简书杉:“他看起来冷硬,其实心很软的,只要不踩到他忌讳的地方,就很容易被哄好。”
池琅心想:那我之前应该天天在他雷点上蹦迪。
简书杉:“不过他的生气程度是看人的,你对他越重要,他的生气会越明显。”
池琅心脏一酥 ,嘴角憋不住上扬的弧度,“是,是吗?”
“他爸爸的事,我到现在没敢在他面前提第二次。”简书杉叹气道:“看来他真的很介意。”
池琅犹豫了片刻,斟酌地,小心地道:“杉姐,其实我之前也想问的,你们是……和平离婚的吗?”
“没有结婚,他不知道小峋的存在,就不告而别了。”简书杉抿了抿唇,坦诚地道:“小峋是我发现怀孕后执意要生下来的。”
池琅震惊了。
原来……简峋真的是非婚生的孩子,那对方如果后来结婚了,他岂不是就是……私生子?
妈呀!这身世也太曲折了!
简书杉并不避讳谈这些,反而有种憋了许久说出来的舒坦,注视着他道:“小琅,其实你是我搬来户城以后,第一个问我这些的人。”
吉民新村的人都很关心她,每人都觉得她会很避讳说这些所以从没问过,可有时候,这种体谅反而成了一种负担,变成了“你以为”的“你以为”。简书杉并不希望被人特殊对待,认真道:“小峋是我生出来、养大的孩子,他和别人没什么不同。他也是我最珍贵的礼物,既然怀了他,我就不会轻易舍弃他。”
短短的几句话,轻描淡写地涵盖了这么多年的辛苦。简书杉在这里无依无靠,作为学历不高的单身女人把儿子、女儿辛苦拉扯大,期内的艰辛可见一斑……好在简峋从小就懂事,帮家里分担压力,不然这个家能否撑下去都是问题。
池琅倏然震颤,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赞扬她的勇气,只能干巴巴地道:“杉姐,你真的,很勇敢。”
简书杉:“为什么呀?”
池琅讷讷地道:“就是……我以为一般人都会先考虑自己……”
“但是我也有对不起小峋的地方。”简书杉眨了眨眼,愧疚地道:“他在我的肚子里,我却没法问他要不要被生出来,也许他觉得这个世界不够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