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书杉顿了下,摸了摸简燕的脑袋,“每只小燕子都是要穿花衣服的,你是里面最漂亮的小燕子。或许等到未来的某一天,你就会换另一套花衣服了。”
心脏急促跳动的声音“嗡嗡“的,钻入她的耳鼓,难以剥离。
简燕咬紧了唇,唇线哆嗦发抖,似乎在艰难地忍着什么,眼眶逐渐通红。
她无声地吸了几口气,裹着粘稠的鼻音,难过地道:“……可是别人都觉得我奇怪,怎么办?”
那么丑陋的痕迹,在一出生就伴随着她成长,每个看到的人都会露出或惊讶或嫌恶的表情,简燕骨子里自尊心太强,受不了这种眼神,索性一律长裤。
每个人心里都有无法面对的自己和想要成为的自己,放在别人身上很容易做到的事,在她身上却如同沟壑难过。在她的坏脾气下,那是不断隐藏甚至躲藏的自尊心,像只过街老鼠,被自己最讨厌的那一面追得无处可逃。
简书杉眉心动了动,似乎感觉到了女儿的情绪波动,眸中闪过一丝涟漪。她托着简燕将脸埋在自己的膝弯,膝上的布料不一会儿就湿得厉害。
简燕大口地呼吸着,偏又倔脾气的不想给她看到哭泣的模样,简书杉摩挲着她的发尾和后脑,“不会的,那是你的标记,是天使给独一无二的孩子的礼物。”
简燕气息停顿了一秒,喘得厉害,气息忍得断断续续,“……那你喜欢吗?”
“很喜欢。”简书杉垂眸,温柔地道:“小燕是妈妈最喜欢的女儿,是妈妈的宝宝。”
在那个临近过年的大雪天,她第一次在门口捡到了襁褓里这个孩子,血染满了半个小被窝,被子黏在烧伤的腿上,稍微撕扯都疼得小孩嚎啕大哭。简书杉急得手忙脚乱,将简峋放到邻居家暂管,冒着雪便冲了出去。
她站在空荡荡的街头,广播里的声音喜气洋洋,她恳求着路过的每一辆车载她一下,好半天才搭上好心人的车去了医院。医生说这个烧伤不知是不是人为故意造成的,也可能是无意间弄翻了烤火盆,烧到了她。
医药费一大笔,几乎花光了简书杉手里所有的钱,她请求着能否先做手术,凑完了钱再补上。医生说这种烧伤程度,抢救也只有一半成功率,而且救回来还不一定能修复皮肤,孩子可能会痛苦一辈子。
……而且,这个还是她捡到的,别人不要的孩子。
她被问愣住了。
医生先做紧急处理,简书杉出门晃了两分钟,却好像思考了一辈子那么久,最后赤着脚回来时,满身的雪。她说想保住这个孩子,不论什么代价,总是一条生命。
她总是这样,看起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温柔又柔弱,却坚强地生下了简峋,又保住了简燕这个被遗弃的小生命。
术后恢复不错,简峋被她抱着来看简燕的时候,有些茫然。小孩因为换药的疼痛而在病床上哇哇地哭,简书杉晃了半天风铃都没吸引她的注意力,隔壁床刚好在放“小燕子”的广播,小孩哭得一顿,水汪汪的两只眼睁开,盯着那边发呆。
简书杉“扑哧”笑了,摸了摸她的头,轻轻地哼了起来。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小孩的视线慢悠悠地转了过来,盯着她的脸,像个可爱又鲜活的小生命,简书杉眼泪一下子下来了,用自己的额头贴着她的额头,听着她“咯咯”笑得声音,哼得断断续续。
三岁多的小简峋靠在她的怀里,学着她哼起了稚嫩的童声,“小燕子……穿花衣……”
“……妹妹。”他将脑袋埋进了简书杉的怀里,嗫嚅地道:“……小燕子,妹妹。”
从此,简书杉过得再艰难,彻底放弃了跳舞去做工,也这么一针一线地养大了两个孩子。
甚至养得很好,看到了的都说这是两个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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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哭声逐渐大了起来,简燕哭得泣不成声,在她的怀里抖得不停。
简书杉低下头亲了亲简燕的脑袋,轻声哄道。
“小燕即使老了,走不动路了,也是妈妈眼里的宝贝。”
她从来没后悔过这件事。
屋外漆黑一片,只有光透着未合上的门缝钻出,映在人的脸上,好似泛着微光。
两人靠在门框边,池琅听简峋和着屋里的哼唱声,很轻地哼着那首曲子,眨巴眨眼着,小声道:“……简哥,你唱歌还挺好听的。”
简峋沉默了,看向他。
“啊,话说开了总是好的。”池琅岔开话题道:“说起来,这小丫头之前离家出走过?”
简峋先前三言两语跟他提了一嘴,池琅不知为什么来了兴趣,追问道:“最后那大叔收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