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该出车祸,活该断了几根骨头,活该失忆,活该忘记我。
应春和心想:今天难道是愚人节么?老天爷要给他开这么大一个玩笑,任惟居然会失忆?!
可是都失忆了,为什么还要来离岛?为什么还要来找他?
“别哭。”任惟将一块干净的白色手帕递到了应春和面前,语气既懊恼又诚恳,“对不起,应春和。”
应春和没有去接那块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手帕,画画时不慎沾染上颜料的手指不自在地蜷了蜷,声音有些哑:“你什么都不记得,说什么对不起?”
“但你很难过。”任惟很认真地望向应春和,双眼里一片澄澈,“我想这应该是我的错。”
“我并非是不打招呼就过来打扰你,事先我有给你打过两次电话,但是一次你欠费了,一次你没接。”
“如果你真的很不想看见我的话,我也可以现在离开。”
“应春和,你不要哭了,我也很难过。”
任惟耐心地跟应春和一句一句解释,而后把手贴到自己心脏的位置,轻轻地皱了一下眉:“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你哭,我就也很难受。”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揉捏,酸酸胀胀的疼。
“或许我真的很爱你,应春和。”
应春和觉得荒谬。
无论是已经分手四年的任惟,还是已经失忆了的任惟说出这句话都让他觉得荒谬。
先提出分手的任惟,先说撑不下去了的任惟怎么还可以再大言不惭地提起爱呢?
一旁的张叔打破了沉默,对应春和道:“小应,你也知道这轮渡三天才有一次,就是现在让这小伙子回去,也得等三天以后。他这么远来找你也不容易,你不如先带他找个地方住下?”
应春和没接这话,张叔估摸出他的意思,便又转向任惟:“小伙子,我们岛上有几家旅馆,你可以暂时去那住上三天,三天之后你再走。”
任惟还没开口回答,应春和就先听得一皱眉。
虽然这些年岛上发展了一下旅游业,有了一些游客,但是岛上旅馆的环境依旧跟任惟住惯了的五星级酒店完全没得比。
任惟不可能住。
果不其然,任惟立马接了一句:“我没带证件。”
这个借口太拙劣,应春和一听就笑了:“你骗鬼呢?你没带证件你这一路怎么来的?”
谎话说出口后,任惟显然也很快意识到这借口太烂了,没有辩解,只是很执拗地看着应春和,眼神避也不避,直勾勾地盯着人看,没有就此离开的意思。
应春和被他看得有些烦,干脆迈步往外走去。
任惟没有跟上去,应春和却停了下来。
应春和回头看了一眼还杵在原地没有动的任惟,不耐烦地道:“你还愣着干什么?想在派出所过夜?”
任惟这才反应过来,立马快步跟上前,一直跟着应春和走到了电动车边。在应春和没有看见的地方,任惟的唇角轻轻地翘了翘。
应春和将挂着的头盔取下来,递给任惟:“戴上。”
任惟接过了头盔,一边手忙脚乱地给自己戴上,一边很紧张地问应春和:“你准备带我去哪?”
应春和嫌他磨叽,先跨坐上了电动车,语气冷冷的:“不是说了么?带你去旅馆。”
任惟心里有点不乐意,但是怕惹人不快并没有表现出来,戴好头盔后就坐上了电动车。
他自然地伸出双臂从后面搂住了应春和的腰,轻声道:“走吧,我好了。”
应春和被他搂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任惟手臂偏低的温度给冰到了,脊背都因此一麻。
顾及着自己的手还把着车头,他没有挣扎,只是说:“松点。”
“哦。”任惟应了一声,环着他腰的手臂力道稍微松了些,但是皮肤还是隔着薄薄的衣料与应春和相贴。
应春和的唇抿成一条故作淡定的直线。
应春和沿着环岛公路往自己家的方向开。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平静的海面和沿岸的沙滩都被镀上了一层温柔的橘色光辉。有不少渔民拎着今日的收获——装满鱼虾的网兜和竹筐往岸边的房屋方向走,在沙滩上留下一串又一串的脚印。
海风将应春和披散的头发往后吹去,落在了任惟的脖颈间。
发丝被风吹得一下又一下地刮蹭着任惟的脖子,痒痒的。
“应春和,我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任惟毫无征兆地发问。
应春和没回答,呼啸而过的海风将任惟吹了个满头满脸。
任惟没有气馁,继续问:“是19年吗?我是19年失忆的。”
应春和总算回应了他:“很久了,不记得了。”
任惟好似受到鼓舞一般,接着说了下去:“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