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风吹来,那束被放在碑前的花束“哗哗”作响,像是某种无声的回应。
余缘的发丝也被吹动了,落在眼睛上平白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顺手撩了一把头发,视线从方图南的脸上划过,落在了碑上的那张黑白照片上,那个年轻时不幸陨落的Alpha正微笑着看着他们,一双温和之中藏着锋芒的眼睛似乎在对他们述说着什么话语。
他有些出神地看了几秒,最后又垂眸盯着那束娇艳的鲜花。
鹤望兰,又称天堂鸟。
替我将长久的思念和虔诚的祝福带往天堂,愿你来世百岁无忧。
回到停车场的这段路上很安静,方图南情绪低迷没有说话,而余缘则一直注意着他的脸色,然后悄悄走上前去,突然在底下勾住了他的小拇指,像是这样就能让男朋友心中宽慰几分。
方图南顺势牵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其实我也要对他的死亡负一部分责任的。”坐上车后,方图南突然道。
他这句话来得很突然,但余缘仍然做出了一副倾听的姿态。
“我没有听你说过。”他用一种清亮的眼神看着身旁的人,“现在你能说给我听吗?”
方图南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摩挲几下,最后还是熄了火,背靠着座椅兀自出神,“我是第一个知道他的死讯的。”
甚至可以说,他算是半个见证人。
方培风确诊为绝症之时,方图南还在上大学,尽管学业繁忙,但他依旧会时不时能抽出时间去医院照看住院的哥哥。
在那段时间里,平日里整天吊儿郎当不着调的Omega居然收敛了脾性,开始学着照顾病人,甚至学会了做饭。
他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哥哥身体好转。
但百密终有一疏,即使他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却仍旧忽视了一些东西。哪怕朝夕相处,他也没有发现自己哥哥那张温文尔雅的皮囊之下藏着死志。
方图南依然记得那是个十分普通寻常的一天,当时窗外阳光正好,而他拉开了窗帘,又打开了一点窗户,想给病房透透气。
就在那时,半躺在床上的方培风突然叫住了他,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短短几个月内,这个本来意气风发Alpha如今消瘦又萎靡,让方图南看了心里一阵心酸,恨不得亲自替他忍受病痛的折磨。
方培风叫他过来并没有其他事,只是颇为语重心长地跟他说了一番奇怪的话,话里话外都是在教育他,当时方图南还很不开心地让他闭嘴,说他这个时候了都不忘在他面前摆出长辈的架子。
方培风听着他的控诉,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像往常一样露出一副既无奈又纵容的表情。
是的,一切都如往常一样,连方图南都是这么觉得的。
然而,就在他拎着热水瓶回来时,他倏然看见方培风变得青白的面容,心脏猛地一抽。
他顾不上被自己摔落在地的热水瓶,几步就扑倒在床沿。先是小心翼翼地探了一下方培风的呼吸,又用力摇晃着他的身体,怎么都不愿意相信眼前的噩耗。
直到得知方培风的死亡真相,他更是难以置信。
这个人可是方培风啊,他怎么会用如此极端的方式了结自己的生命呢
明明他刚刚还在对自己这个整天吊儿郎当的Omega弟弟说:你要好好学习,别再经常惹爸妈生气,以后找对象也要擦亮眼睛,不要被一些花言巧语、别有用心的Alpha给骗了……
“我一直在想,要是我那天没有离开病房就好了,要是我能看出他的伪装就好了,最起码……要是在他走之前我没有跟他拌嘴就好了。”
方图南将脸深深地埋进自己的手掌里,几乎要被自责和内疚吞没。
余缘头一次看见他这样近乎失态的模样,眼里的心疼也快溢了出来,他很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像是母亲在安慰痛哭的孩子。
“方图南,不要难过,这不是你的错,只能说一切都是阴差阳错,”他笨拙地安慰道,“哥哥一定也不希望你一直沉浸在过去无法自拔。”
他无视主驾驶和副驾驶之间的距离,强行把方图南的头按在自己的怀里,抱了很久很久。
而方图南在最初的失态过后,情绪也逐渐开始稳定,他从余缘的怀抱中抬起头来,稍稍有点难为情。
明明他以前没少来到这里,也没少想起这些事,却只有今天变成一个软弱的胆小鬼。
可能是因为有可以依赖的人在身旁吧,所以他隐藏在内心深处数年的情感才得以宣泄。
“你还有我呢。”余缘声音小小的,却格外清晰有力,“哥哥没有陪你走完的路,以后我陪你。虽然哥哥已经去世了七年,而我也迟到了七年,但我们还有一辈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