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那些黑影越来越近,李翊心头大惊,急忙下楼去。
“吾乃诚王近卫军首领杨韶!速开城门!”远远的,就听见了杨韶浑厚的呼喊,李翊命人打开城门,立在城门外迎接杨韶。
约摸一炷香之后,杨韶和一众亲卫到了。
李翊一眼便看到他们红肿的双眼,心生不安。
杨韶翻身下马,还未等李翊询问,便流下两行热泪,他“扑通”一声跪倒在雪地中,呈上布袋,痛哭道:“世子爷,属下将王爷带回来了!”
李翊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手中的布袋,心里已乱成一团,但仍故作镇定道:“杨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我父王呢?你们没有找到他吗?”
他多期望杨韶摇头,此时此刻,没有消息竟然成为了最好的消息。
但杨韶残忍地打破了李翊的期望,他与身后二十几个兄弟都淌着泪,杨韶深深俯首,再次重复道:“回世子爷,王爷已遇害,属下遵其遗愿,将王爷骨灰及虎符带回,望世子节哀!”
一瞬间,李翊的大脑嗡嗡作响,眼前发白,只觉一切事物都变得模糊不清,他喃喃道:“不,我父王可是大燕战神!他不会死!不会死!”
杨韶猩红双眼望着状似疯癫的世子,心中涌上无边无际的哀痛。
他起身,将布袋和虎符珍重地放入世子怀中。
“世子爷,王爷之死,薛木已于血书中说明,为今之计,当重振岷州军,为王爷报仇雪恨!”杨韶在路上已经冷静许多,他跟随诚王多年,深受诚王信任,王爷去世,辅佐世子,便成了他的责任。
李翊眼中滚出热泪,他紧紧攥住布袋,这不过两斤重的骨灰,便是他的父王。
他流着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王府走去。
即便早做好了准备,韦氏在看到诚王的骨灰时,依旧昏厥了过去。
李翊先让人将韦氏扶进内室休息,自己去了诚王的书房,另选了一只精致的檀木匣子,将父王的骨灰装起来。
他恍惚着,仿佛还能看见父王坐在书房里看书,但一眨眼,那伟岸身影却又消失。
诚王的书房中,挂着一幅巨大的大燕舆图,每次打完仗,他都会在这幅舆图上做上标记,几十年过去,这舆图上,四处都是朱笔印记。
父王的愿望是彻底消灭策鞑,为此,他冲锋陷阵了几十年,最后却死在自家人的手中。
滔天恨意将李翊淹没,他狠狠拭去眼泪,拿起剑,往外走去。
“杨韶,在王府设灵堂,岳齐,虎符交给你,剩下的岷州军都听你指挥,我要去手刃陈宗文,为我父报仇!”李翊目眦欲裂,不管不顾地往外冲。
杨韶和岳齐大惊,两人合力将他拦住,杨韶大喊道:“世子!不可!”
“为何不可!”李翊嘶吼一声,挣脱二人束缚,杨韶又往前一步将他挡住。
“世子冷静!陈宗文此时早已回了京城,凭你一人,如何杀他!”杨韶劝说道。
李翊知晓他说的在理,但他此刻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他冷笑一声道:“冷静,我怎么冷静?我只要陈宗文给我父王偿命!”
杨韶和岳齐锢着他不要他离开,李翊的力气之大,让二人都有些费劲,正僵持着,韦氏的声音忽然响起。
“长生,回来吧,你父王不想看到你这样。”韦氏被张嬷嬷和锦心扶着,面如纸色地立在垂花门外。
李翊愣了愣,忽然不动了。
片刻后,他扔了剑,掩面痛哭。
十一月十七日的晌午,风雪天,街道上少有人闲逛。
连珠坐在窗边看书,忽然听见一声雄厚钟声。
她立刻站了起来。
这是岷州城内的大闻钟,非大事不得鸣钟。
一声,两声,三声……
连珠心跳如鼓,数着钟声,直到敲到第五下,钟声停了。
她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五声……亲王薨逝,鸣钟五声。
诚王……亦如前世一样,薨了。
连珠奔出院门,巷子里站满了如她一样呆滞的百姓,他们听懂了钟声后,不约而同地痛哭起来。
治理了岷州十几年的诚王,没了。
连珠随着人群走向大街,方才还因寒冷缩在家中的百姓们,全都涌了出来,一边哭泣,一边往诚王府走去。
“天杀的,为何要带走王爷,老天爷,你不公啊……”站在连珠身边的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妇人,用拐杖敲着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连珠的脸上,也早已淌满了泪。
她如李翊一样,敬佩着诚王。
文能治国,武能定天下,这样一位大英雄,却死得如此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