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连珠睁开眼,对上李翊担忧的目光。
“连珠!快醒醒,快醒醒。”他口中焦急地唤着。
她以为梦中听见的呼唤是幻觉,原来真是李翊在喊她。
连珠头疼欲裂,蹙眉道:“爷?什么时辰了?”
见她醒了,李翊惊喜难抑,忙答道:“末时了,连珠你饿否?厨房有粥,吃点吗?”
竟这么晚了?
连珠撑着手想要做起来,但身上没有力气,徒然跌落。李翊连忙将她按回榻上,责怪道:“你乱动什么?大夫说你这风寒来势汹汹,务必好生休养,这几日不要下床,我找两个婢子来照顾你。”
她病了?
连珠后知后觉,这几日她总是觉得劳累,本以为是连日赶路之故,原来是生病的前兆。
李翊哼了一声,“你不舒服,为何要强撑着?昨夜就在发热,若不是被人发现,指不定就被烧傻了。”
连珠唔了一声,没力气同他辩解。
她心中清楚,自己的身子一向康健,即便是沿途颠簸,也没事,这一场病,应是昨晚忧思太过。
她瞥一眼外头的天色,忽而反应过来,着急道:“爷,这个时候了,您怎么还没去赴宴?”
不会第一天就治他个不敬之罪吧?
李翊淡定道,“你急什么?酉时才开席,我再过一个时辰去也使得。”
连珠犹疑道:“难道不用先去给太后请安吗?”
自然是要的。
但李翊并不想同那位名义上的皇祖母周旋太久,何况方才连珠一直昏睡着,他也不放心扔下她离开。
“你不必担心我,先把病治好再说。”李翊睨她一眼,将桌上的汤药端来,低声道:“这药我才叫人热过,你快些喝下,夜里就不会再发热了。”
他垂眸仔细吹了吹,用调羹盛了药,送到她唇边。
连珠陡然红了脸,她虽没有力气,但自己还是能喝药的,李翊何必如此服侍她。
她开口想要拒绝,李翊板着脸,瞪她一眼,连珠无奈,只好启唇喝下。
就这样一勺一勺喂完药,崔秀便来催促李翊出发,连珠忙推了推他,李翊不动,替她掖好被子,淡淡道:“睡一会儿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连珠怕耽误他进宫的时辰,连忙闭上眼,原只是想装睡让他早些离开,不料药效上来,又睡在暖融融的被褥中,不一会儿便真的睡着了。
她呼吸平稳后,李翊才起身,摸了摸她的脸,不见发热,终于放下心,大步离开了。
诚王府离皇宫并不算远,李翊换好衣裳后,坐着马车不过一刻钟便抵达了。
大燕的这座皇宫,是太祖攻下江山后才修建的,如今也不过经历四五代皇帝,屋宇楼阁都不算陈旧。李翊在宣德门外下车,由宫卫查验身份,随后步行入宫。
一位内监早奉命等候在阙亭处,见了李翊,连忙迎上来行礼,笑道:“世子爷,奴才魏显德,奉太后娘娘之命,随侍世子。世子爷,请跟奴才来,太后娘娘在寿康宫等着您呢。”
李翊只朝他略一点头,神情骄矜。
魏显德默不作声地将李翊打量一番。
这诚王世子,倒不像他老子那般威仪神武,一身月白色宝相团花圆领长袍下的身子略显清瘦,身量比皇上要高半个头,面容白皙,很是俊朗。
瞧着像个白面书生。
端看他方才同自己说话,面露不屑,看来陈大人所说的纨绔之名,并非谣传。
魏显德收回目光,领着李翊往寿康宫走去。
一路向内,所见之处无不是雕甍画栋,朱栏彩槛,建筑上皆覆着琉璃瓦,端的是富丽堂皇。
李翊不加掩饰,频频侧目,有时还要驻足欣赏一番景色,魏显德心中火气渐生,不敢斥责,只能一个劲儿地催促。
如此磨了小半个时辰,才将李翊带到了寿康宫。
李翊在踏入内殿前收敛了神色,只装作一副紧张模样,跨过门槛,倏地拜倒,扬声呼喊道:“诚王世子李翊,给太后娘娘请安。”
他这一声可谓突兀至极,柳太后险些被吓到,心中不喜,这李翊,也太没规矩了些。
不过她面上仍是装作亲切,将他叫起,和蔼道:“翊儿快快请起,多年不见,倒和皇祖母生分了,近前些,让皇祖母看看你。”
李翊被她唤得起了一身冷汗,应了一声,宫女搬来楠木矮凳置于太后脚下,他低头走过去坐下。
顺便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柳太后。
一个着秋香色宫装的女人端坐在主位,看着年纪比诚王妃大不了多少,面容美艳,但脸颊下方有两道深刻纹路,显得有几分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