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珠却想,刘长青虽然带兵如神,但毕竟上了年纪,又是大病未愈,不该是李翊的对手。
恐怕是李翊犹豫了。
李翊……果真与前世不同了。
要是上辈子的李翊,眼里只有给诚王报仇这一件事,任谁挡在前头都不会心软。
从前李钰在京中当质子时,曾深受当时一位姓赵的大儒的指导,赵大儒不仅在学业上为他指点迷津,在李翊被那些皇子王孙们针对时,也多次出言相帮。
李钰后来将赵大儒押到阵前,逼迫李翊投降,李翊却道:“我先为人子,再为人弟子,今世师恩,来时以命相抵,今世家仇,非还不可!”
说完,便令人放箭,冷漠地看着赵大儒被射死在眼前。
因此,当时李翊并不得人心,李钰荒诞,而他却冷酷,在百姓看来,这两人谁都不是明主。
今生的李翊,或许是因为王妃还活着的原因,并没有那么暴戾和偏执。
听裴月说,他每每攻下一座城池,便吩咐将士善待城中百姓,不可烧杀抢掠。
连珠心底微微泛起涟漪,不知为何,又想起他在徐州王府重伤那次,醒来后对她说的话。
前世的她,深深地怀念着那个意气风发的小世子,当时的李翊,是否也是这样痛苦地与自我纠缠着呢?
他被仇恨裹挟着,若放下仇恨,或许并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
有恨,才有活下去的信念。
他骗她,是不是也是不想让她发现他的另一面?他知道,一个冷漠无情,连恩师都能杀害的卑劣之人,是多么地让人憎恶。
难怪……
连珠忽然明白,为何前世李翊从不肯对她说他在军中那些事。
原来是怕她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原来他……也会害怕吗?
连珠苦笑一声,他们两人,有些时候倒很有些默契,都太善于沉默和隐瞒。
“连珠姐姐,哥哥说,世子为了不伤刘将军,特意饶了路,绕开了嵊州,是刘将军支撑不住,先昏迷了,他的副将们都被劝降了。”裴月道。
她叹息道:“不知道刘伯伯如何了,听哥哥说,他至今仍然不肯投降,被世子软禁了,虽然我们如今同他是敌人,可我却不希望他有事。”
她有些失落地道:“当时裴家出事,他和杨伯伯一直在暗中保护我,帮我遮掩,若不是他们,我也活不到今天。”
太皇太后虽能在后宫替她瞒天过海,但皇帝的粘杆处也不是吃素的,若非刘长青与杨巍在暗处为她铺路,李钰早就发现了她。
连珠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我看刘将军不会有事的。”
她总觉得,刘长青身体不至于这样虚弱。
李翊又没有同他鏖战多回,也没听说他受伤,怎么就昏迷了?
兴许是察觉到副将们想要投降,为了自保,同时也不想与李翊为敌,故意昏迷的。
他在岷州军中还骂着李翊,谁能说他是故意的?就算李钰看出来了,也不好治罪。
更何况,李翊攻下了嵊州,恐怕李钰如今已急得团团转,根本无暇去治刘将军的罪。
李钰妄想用刘长青牵制李翊,没想到却被反将一军。
如今恐怕肠子也悔青了。
事实上,这确实是李翊与刘长青的演的一出戏。
他与刘长青交战后的第一晚,就收到了刘长青的副将悄悄送来的降书。
岳齐杨韶等人还以为是骗局,岳齐犹豫道:“世子爷,不可能吧,咱们今儿就打了一架,他们就怕了?”
帐中还站着个送信来的小兵,听了他这话,一脸坚定地喊道:“我们将军说了,这不是怕!我们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岳齐沉默,打量其他人的神色,也是一脸茫然。
李翊却忽然笑了,问那小兵道:“小兄弟,你出来,没被人拦住?”
小兵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当然,我们将军说了,我脚步轻,夜里守夜,猫儿都吵不醒呢。”
帐中众人纷纷笑了。
谁都知道这孩子是被他的将军给哄骗了,这么单纯的孩子,瞧着也不是会撒谎的。
李翊笑道:“好了,你们将军的意思,本世子明白了,你回去吧,就说我答应了。”
小兵抱拳,似乎很高兴自己完成了将军给的任务,兴高采烈地被带出去了。
杨韶打趣道:“世子,没想到我们为难了这么久,竟然这么轻松地就赢了。”
裴晏似乎松了一口气,也轻快地道:“这还是因为世子美名在外,咱们这一路走来,好些地方都是主动归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