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恭敬地进来禀报, “主子, 公主殿下到了。”
在慈宁宫中,能被称作公主的,只有柔福大帝姬。
太皇太后起身,平静无波的脸上,露出一丝欣喜,“你帮我把书房里的经书收好, 还有, 今日不论谁来,都不要放他进来。”
这几日皇帝和太后屡屡来寻她, 太皇太后已是感到厌烦。
若不是为了柔福, 她才不愿参与这些小辈的纷争。
太皇太后净过手,迫不及待地走进内室, 只见榻上坐了个华衣女子, 瞧着已经有些年纪了, 身形瘦削,但一双杏眼却格外明亮。
这正是当年以才貌闻名京城的柔福大帝姬。
见到太皇太后进来, 柔福起身行礼, 两眼含泪。
“柔福, 我的儿, 母后终于又见到你了。”太皇太后的泪水夺眶而出, 上前将柔福扶起, 仔细打量着这多年未见的女儿。
“你瘦了许多,可是那博尔济待你不好?”太皇太后担忧道, 柔福摇了摇头,拉着她坐下,两人叙旧片刻,柔福提起了正事。
“母后,那懿旨是怎么回事?”柔福也是昨日才听说此事,她知道太皇太后不是多事的人,父皇去后,母后便开始吃斋念佛,深居简出,这懿旨怎么看也不是她的意思。
太皇太后脸上闪过一丝不耐,淡淡道:“皇帝说,你带着博尔济和孩子们回来,是不合规矩的,作为交换,他要哀家下那道懿旨。”
柔福着急道:“母后,您糊涂啊!儿臣虽许多年不曾回到京城,却也听到了一些风声,李翊如今正得民心,您何苦与他过不去呢!”
太皇太后平静道:“我不管谁对谁错,我只是想见我的女儿。”
柔福深感无奈,太皇太后却不想再提起此事,而是问起了她的身体,柔福撑着精神回应,心里却疲倦极了。
回到公主府,博尔济正在卧室中等着她的消息。
蒙古经过了前几十年的王权争斗,如今已稳定下来,柔福自从得了病,精神日益衰弱,博尔济才想带她回故乡看一看,未料被迫卷入了李家的事端中。
博尔济不太高兴被李钰利用,他派人打探了一番,京城的百姓对于这位皇帝,也是议论纷纷,“说之前好几位大臣都被冤入狱了,那位……不是个明事理的。”
博尔济话说的很含蓄,他深爱妻子,想着这位毕竟是妻子的侄子,不好职责。
在他心里,却是非常看不起李钰的。
为君者,怎能因为私心,便颠倒是非,污蔑良臣呢?
也就是大燕才如此顽固,非得是嫡子继承皇位,他们蒙古,哪个王子实力强,能将其他兄弟打趴下,谁就能坐上那个位置。
博尔济没见过诚王,却听说过他的威名,他向来尊重英雄,因此心里对李钰更加不喜。
柔福幽幽叹了口气,心里也不太好受,“王爷,我这回或许不该回来,如今倒生出许多事端。”
太皇太后是为了她才下的懿旨,李钰说不定会因此埋怨上他们夫妻两个。
博尔济安慰她道:“这也与你无关,你也不知会被人利用。”
说到这儿,柔福心里生了些不满,她离京多年,连当今的面都没见过,但怎么说,她也是他的长辈,可李钰此举,却没有半分亲情可言。
她回想起幼时的诚王,小小的孩子,穿着不合身的长袍怯怯地站在她面前,眼神直直地盯着桌上的点心。
其他的几个侄子侄女都知道来讨她的欢心,唯有他,紧张地抿着唇,一言不发。
那时柳皇后还未收养他,他只是一个宫女所出的皇子,卑微如尘。
她见他可怜,送了他一块长生玉牌。
那个怯弱的男孩,后来成为了大燕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却落了个惨淡下场。
自古以来皇权斗争便是残酷无情,柔福并不惊讶,只是觉得唏嘘。
博尔济还在说着他令探子打探到的消息,“前几天,京城里出了一个戏班子,都是书生伪装的,到处传那位的坏话,据说是为了给裴大人报仇,柔福,你说这些文人,就知道耍这些没用的小花招。”
柔福摇了摇头,笑道:“王爷,你这就不懂了,有时候啊,流言也能杀死人。”
博尔济似懂非懂,柔福忽然笑意一滞,追问道:“你说给裴大人报仇?哪个裴大人?”
博尔济挠了挠头,“好像是个大官吧?家住长安街的那个,阿云迪说他今天还看见有人在裴府门前给裴大人烧香呢。”
柔福浑身一震,惊诧不已。
难道是裴实甫吗……
想起记忆中那个清风霁月的少年郎,柔福不禁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