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罪,不必累及今世人。
她或许还是有些在意李翊,不愿他这样死去了。
连珠指腹轻轻拂过李翊浓密的眉毛,忽然看见,一滴晶莹划过眼角。
她愣了愣,定睛一看,李翊竟然哭了。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他紧闭的眼眸中滑落,很快沾湿了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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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那游医的话真起了作用,连珠来后的第二日清晨,李翊便能吃下药了。
一屋子的大夫终于松了口气,能吃药,就证明意识回来了,这可是大好事啊,他们拴在裤腰带上的脑袋,终于可以暂时放回原位了。
“世子高烧已退,草民等再煎两副药,若世子不再出血,便无大碍了。”资历最老的胡大夫笑呵呵地道。
岳齐等人也长舒了一口气,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也有心情开玩笑了,岳齐大咧咧道:“世子爷可真挑剔啊,咱们几个大老爷们儿求爹爹告奶奶地哭了好几天,还不如连珠姑娘守这一早上。”
怎么说话呢!
杨韶给了他一个倒拐,裴晏也不赞同地看着他。
“连珠姑娘,岳将军心直口快,并无冒犯之意,请勿见怪。”裴晏出来圆场,连珠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岳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见她面露疲惫之色,忙劝她去厢房中休息一会儿。
连珠看了眼李翊,点点头出去了。
才走出正院,有人便追了上来。
是段凌云。
他递来一个精致食盒,温润目光隐含关心,“连珠姑娘,你从昨晚开始就没怎么吃东西了,我去厨房要了碗莲子粥,还是温热的,你带着吧。”
连珠感激地接过,“多谢段公子,昨夜你也淋了雨,今日也应好生将养着,以免受凉。”
她的关心让段凌云眼眸一亮,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又暗淡了。
他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说出口,目送连珠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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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蒙蒙亮,一身齐整的官员们便已在玉阶下整齐站好,只等着上朝。
左前方第一位还空着,首辅柳怀仁前些日子犯了痹症,听闻昨日还下不了地,这几日早朝都未来。
次辅杨巍一身朱红公服,目不斜视地立在最前方,他今年已年逾六十,但身为三朝元老,又是不折不扣的忠君派,每一任皇帝用着都顺手,不肯放他致仕。
常年的案牍劳形,让杨巍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苍老,满头银发,干瘦的骨头撑着松垮皮肉,只一双眼,仍十分锐利。
皇帝即位之初,为彰显皇恩,更改了先帝时的规矩,准许五十以上的官员乘坐轿辇上下朝,但杨巍并没有享受,依旧每日步行。
老阁老试图向天子证明,他还能干得很。
一刻钟之后,早朝的钟鼓响起,朝臣鱼贯入内。
李钰坐在九龙金椅上,心不在焉地接受了朝臣们的叩拜,这样的大朝会,他登基最开始的那两年,还觉得激动,如今已感到厌烦。
这些臣子们,机灵得很,知道大事上他无法做决定,所以一旦有什么事关国祚的大事。往往都是直接上折子给柳怀仁或者太后。而另一方面,又想讨好他这个皇帝,于是总在早朝上拿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论,让他做决断。
他没看明白前,还仔细地斟酌,生怕做错了决定,但后来看明白了,才知道他们不过是敷衍他,心中既怨恨又可悲,便再也不上心了。
“诸位爱卿可有什么事要说?若无事,今日便散了吧。”李钰困倦地道,他这几日都忙着打探裴月的消息,裴家被抄后,裴月便失踪了,听说是被裴府一个侍卫掳去了,李钰心急不已,已经好几日没有睡好了。
有几人站出来说了两三件小事,李钰耐着性子一一应付了,正要挥手示意退朝,杨巍站了出来。
“圣上,臣有本启奏。”杨巍声如洪钟,面色肃穆地道。
杨阁老有什么事?李钰不得不撑起精神,坐直了身子,“杨大人请说。”
杨巍单刀直入地问道:“敢问圣上,逆臣李翊如今身负重伤,滞于徐州,我军为何不趁此机会,歼灭敌军?”
一颗石子,激起千重浪,不止李钰脸色突变,满朝文武都沸腾了。
“是啊!陛下,为何不出兵啊!”
附和杨巍的声音层出不穷。
李翊受伤的消息传来之后,满朝哗然,都想着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能够将李翊镇压,但没有料到,柳怀仁与皇帝商量了几日,竟然选择按兵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