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韶在床前来回踱步,烦躁道:“岳齐怎么还不回来?怎么去了这么久!”
世子爷昏睡不醒,又灌不进去药,连日的高烧,就是铁打的人也遭不住。整个徐州城里的大夫都来看诊,却都束手无策,大家都知道床上这位病人的重要性,谁也不敢下定论,哪怕是开的药方,也不敢将药下得太重。
唯有一游医小声道,世子虽不肯吃药,可能是心中抵抗,若有亲近之人陪伴劝解,说不定就行了。
岳齐跺了跺脚,朗声道:“我知道,这叫唤魂是吧!”
杨韶拿不定主意,他是不相信这些的,但此时也没什么好法子,死马当活马医,同裴晏等人商量之后,决定一试。
岳齐为难道:“可亲近之人……不就是王妃吗?但等咱们把王妃接过来,世子还挺得住吗?”
杨韶瞪他一眼,嫌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脸色却变了,岳齐说的没错,王妃从岷州过来,少说也得三四日,世子这样子,哪里撑得住。
关键时刻,还是裴晏提议道:“我有一人,可解燃眉之急。”
于是,连珠便被岳齐接了来。
杨韶和裴晏守在床边,这几日,他们寸步不离地看着李翊,精神困倦,如圭如璋的裴晏,下巴上也生了一圈胡渣,憔悴不已。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外面一阵喧哗。
“世子!世子!连珠姑娘来了!”
岳齐的大嗓门将两人惊醒,杨韶连忙迎出去,只见帘子猛地被人掀开,三个淋漓身影带着水汽冲了进来。
连珠浑身都湿透了,尽管岳齐已经脱下了斗篷将她裹住,但雨势实在太大,他们赶路又急,她心急如焚,也没在意太多。
进入室内,被暖融融的炭火一熏,浑身的冷气才从骨头缝里钻了出来,她冷得牙齿发抖,软着脚直奔李翊床前。
段凌云本跟在他身后,见她两脚颤颤,却还是坚定地去了内室,眸色一暗,顿住了脚步。
“连珠姑娘,你来了。”裴晏立在一旁,不知是不是错觉,连珠竟觉得,裴晏眼中,似乎有泪光闪烁。
她没想太多,掀开床帐,探身向内看去,着急问道:“裴公子,世子如何了?”
不等裴晏回答,连珠便忽然没了声息。
她惊愕地瞪大眼,不敢置信,这躺在床上宛如纸人一样的男子,是李翊?
岳齐说李翊伤重,竟没有一句夸大,李翊这模样,可不就是等死吗?
连珠的心越跳越快,慌乱的无所适从,两辈子了,她没见过李翊这样脆弱的一面,他总是鲜活的,喜欢折腾,没想到有一日,他会把自己折腾到躺在床上,气若游丝。
箭伤是在胸口,连珠屏住呼吸,轻轻掀开了锦被,只见李翊□□的胸膛处,裹着厚重的纱布,隐隐有血迹渗出。
这都已经好几日了,血还是没有止住,连珠没有学过医术,却也知道,失血过多,下场不过是个死字。
她抖着手给他盖好被子,目光向他惨白的脸看去。
裴晏叹息一声道:“连珠姑娘,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世子爷在意你,你的话,他应是要听的。”
连珠觉得这话说不出的奇怪,她怎么就成了李翊的救星了?
他……在意她?
压下心中的不解,连珠温声道:“裴公子放心,若我能帮上世子爷,定然不会推辞。”
裴晏放了心,杨韶和岳齐等人站在后方,每一双眼都充满希冀地看着连珠,说不出的诡异。
裴晏带人退了出去,屋中只剩连珠和躺在床上的李翊。
连珠将身上湿透的斗篷脱下,打量了几眼屋中的陈设,从茶炉中倒了热水,以干净棉帕沾水,轻轻给李翊擦拭着头脸。
这活她从小做到大,并不觉得生疏。
李翊安静地躺着,任她动作,若不是胸膛还在微微起伏,就全然与死人无异了。
连珠的手指沿着李翊嶙峋的眉骨,顺势往下,落在他苍白起壳的嘴唇上。
屋中针落可闻,她手一顿,忽然记起前世的一件事。
前世李翊冷酷无情,战场上厮杀宛如阎罗,天下人畏惧他,坊间便有流言,说李翊天生一双凤目,一对薄唇,是最刻薄无情的长相,难怪会那么心狠手辣。
有一回,两人在床上闹过之后,她描绘着李翊的眉眼,他忽然问她,是否知道天下人怎样谈论他的容貌。
当时她依恋地靠在他怀中,满心不屑道:“爷最是有情有义了,是他们不懂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