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此。”
林晗忧心如焚,轻叹一声:“可是我看这病极其凶险,手脚溃烂、生疮流脓,一旦得了便是个废人。”
他曾亲自去伤兵营看过,简直是人间炼狱,惨不忍睹,直教人痛心不已。
林晗想了想,道:“能不能想个法子,让人染上这个病,只会有轻症,不会生疮,一次痊愈后再也不会得这病?”
苏忱与辛夷对看一眼,异口同声:“臣愿为殿下鞠躬尽瘁。”
林晗沉重长叹:“辛苦两位了。”
他转念一想,就算苏忱和辛夷能研制出防疫的法子,那也只能防止健康人不会得病。现今有那么多重病的伤兵,还需要很多缓解病症的药材。防疫过后,得了轻症的人也需要药。四十万人的大军,到哪去弄那么多药材?
林晗道:“廷卓,你去和宛康的王凝说,看看他有没有法子解决药材的需求。”
王凝是宛康巨富,手握众多行商的渠道,或许能帮他们一把。
聂峥踌躇道:“你不要我送?”
林晗一怔,明白他是在说去燕云军中的事,道:“离得不远,我一人骑马去。”
“你哪能骑马。”聂峥不悦。
“我不是纸糊的人,又不赶着逃命,怎么就不能骑。”林晗道,“就这么说定了,眼下情况危机,你我群策群力,总有一线生机。”
他安排好军中要务,便让子绡备了匹马,两人避人耳目,悄然出营。
燕云军驻扎在他们后方约十里外,隔着辽阔江山,林晗远远便能望见洪流沧海一般铺开的燕云大军。他许久没有骑过马,没有握过缰绳,再次坐上马鞍,眺望无边无际的天地,满心恍如隔世之感。
日暮西山,离燕云军大营越来越近,林晗却越来越忐忑不安。他害怕真的像辛夷说的那样,卫戈跟他分道扬镳,貌合神离。
夕阳尽头银旗如林,在云雾似的尘沙里翻涌。成千上万具装铁骑静候在沉没的日轮前方,银亮的胄铠反射出万千刀锋般锐利的光芒。
为首大将催动披挂铁甲的白马,款款上前。肩披玄黑斗篷,冠上一尾威风凛凛的洁白雉翎。
林晗缓慢地勒马,挥手止住身旁的子绡。
“主人,”子绡忧心忡忡,戒备地对着前方佩戴银狮面罩的燕云主帅,“这人身上煞气好重,让子绡随您过去吧。”
林晗摇摇头,道:“不必。他要我一个人去,我就从了他的心意。”
话音刚落,他便策马朝前,向着那白马上威武凶煞的年轻将军走去。
林晗注视着全副武装的卫戈,略微有些失神。怎么也想不到,昔日同床共枕,他日思夜想的人,居然会以这种方式重逢。
桓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就这么怨恨我吗?
既然怨恨,又何必再见面?看见了我,难道不会徒增愤恨?
卫戈按辔勒马,停在林晗跟前,透过面具沉静地望着他。两人面对着面,林晗对上他的目光,动了动干涩的喉咙,吐不出半个字。
夕阳余晖从天尽头倾泻而下,长久地照在他们身上。卫戈的影子将林晗的身姿罩住,林晗逆着光瞧他,一只眼浸在阴影中,另一只眼睛几乎睁不开。
良久,卫戈翻身下马,俯身贴近飞沙走石的地面,俯首单膝跪拜。
林晗讶然睁眼。紧接着,卫戈身后的军阵整齐地下马,如同他们的主帅一般,虔敬恭正地行礼。
林晗一怔,再也忍耐不住,情不自禁地跃下马背,跑到卫戈跟前。
“起来!”他弯着腰肢,握住他手臂上冰冷的银甲,不知不觉热泪盈眶,“快起来!”
他本以为要跟他诀别了,本以为他永远弄丢了那个一心一意爱他的少年。
卫戈略微抬头,沉默地凝视他片刻,一刹那抓握住林晗手臂,将他朝身前一勾。
林晗大惊,身形不稳,跌撞地向前倒去,坠进坚硬的怀抱。
恍惚之中,他听见耳畔温热的低语:“真是一个人来的?”
不等他回答,卫戈已经从地上站起来,揽住林晗腰肢,就在万人之前,将他打横抱起。
林晗惊慌失措:“桓儿!”
卫戈脚步稳健,飞快带他走到白马跟前。跪地行礼的骑兵们已然起身,军容整饬,等候着号令。
林晗被他托上战马,歪靠在马背沉重的银甲上。卫戈随后翻身上来,从背后拥住他,两臂紧握着缰绳,喝令道:“走!”
“去哪?!”林晗偏过头,仓皇地问。
卫戈淡笑一声,并不回答,隔着面甲吻了吻林晗嘴唇。
并不冰冷,犹带着夕阳和他的体温。
大军即刻开拨,铁蹄踏过荒原,扬起滚滚尘浪。
一路上迤逦行军,很快便到了燕云大营。卫戈抱着林晗下马,挟着他飞快入寝帐,一手摘了面具,顾不得卸下满身沉重的铠甲,便把人摁在床榻上搂抱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