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晗目送他走,对着空荡荡的寝居,半晌才回过神,失魂落魄地躺下。天色一点点亮堂起来,外面的人声逐渐响亮,一串杂沓的脚步后,一道黑影映在窗棂上,辛夷焦急地唤:“主公,伤到哪儿了?”
卫戈还真把辛夷叫来了。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好出入男人的卧室。
他脖子疼得厉害,动了几下,挤不出半个音。窗棂上人影叠动,匆忙的脚步声从院子绕进正门,到了厅堂,径直朝寝居里来。
林晗满身狼藉,连忙蹦下榻,找了件衣服裹上。是卫戈的衣裳,宽袍大袖,穿着很不适身。他连扑带滚地缩回床帐间,一回头,便对上一脸尴尬的聂峥。
聂峥穿着件猩红的战袍,外罩一身银锁甲,头戴赤翎羽,威风凛凛,像是才从军营回来。
“你怎么了?”他不解地问,“你们吵架了,外面哪来的血?”
林晗咽了口唾沫,嘶哑道:“什么时辰了?”
“辰时。”聂峥挑了个地方坐下,探究地望着他,“是吵了,还是打了?”
“别问了,”林晗道,扫他两眼,话锋一转,“你这身行头哪来的?”
聂峥从怀里取出封明黄的信函,道:“看见没有,圣旨,今早天没亮下到咱们营里来的,十万火急。我跟他们说你不在,也是件大奇事,直接把旨下给我了,让我转交给你。”
林晗讽刺一笑。连圣旨都如此儿戏,这朝廷真是乱到家了。
他艰难地开口:“读。”
聂峥展开信函,朗声诵读起旨意。林晗听了几个字便皱起眉头,抬手让他打住。
“不是说还要定盟约,怎么让我们今日就走?”
“江南形势危机,撑不住了呗。”聂峥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笑道,“走吧含宁,在盛京都快发霉了,区区匪乱,我帮你把他们全部拿下。”
林晗长叹一声,摇头道:“不成,我要等今晚。”
聂峥皱眉,低声道:“这圣旨上写着即刻出征,你──”
话说到一半,他恍然大悟,无奈道:“你不会要等裴桓出宫吧?他今天忙着宫宴,顾不上我们的。”
林晗一时语塞,思忖良久,道:“那等到黄昏,要是没音信,我们赶在宵禁前拔营。”
他长叹一声,昏昏沉沉地坐起身,在一堆凌乱的锦被衾褥里找散落的衣裳。昨晚太过放纵,找到手的衣裳都不能穿,搅得林晗又是一阵心烦,自暴自弃地躺回去。
聂峥一脸担忧,却不知从何劝说。
林晗闷声开口:“廷卓,你小时候见过我爹吗?”
“见过。怎么了?”
“你觉得他为人如何?”
聂峥抬了抬眉毛,凑到床榻跟前,小心翼翼地说:“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林晗白他一眼,方想抬腿踹他一脚,记起下面光着,只好作罢。
“别讲废话。”
聂峥盯着他,勾唇淡笑,道:“若论为人,西平侯着实不怎样。‘狡弱而毒辣’。”
林晗眯起眼,道:“这谁说的?”
聂峥不像是会给人这等评价的性子。
“是我……大哥。”聂峥顿时弱着声。
林晗冷哼:“我就知道。”
这两人是一党,西平侯是干了什么,才给盟友留下这等印象。聂铭虽是个杀千刀的混账,但他也曾位高权重过,瞧人有几分本事。
“那他有没有说过,为何觉着我爹毒辣?”林晗沉吟道。
第266章 隐情
辛夷折返到窗边,莹白的窗户纸上映着个高挑的影子,笃笃地敲了两下。
“厨房送了些小食,主公要不吃点?”辛夷挂念不已,“听卫戈说你受伤了,什么时候出来,让属下瞧瞧?”
林晗脖子受伤,声气微弱,便摇了摇头,指了一下脖颈上的纱布。聂峥会意,对窗外喊了句:“他没事。辛将军,先歇会吧。”
说罢,他阔步出了屋子。林晗趁机跃下床,找到一身干净衣裳,眨眼间便见聂峥端着一碟热腾腾的桂花马蹄糕回来。
聂峥望着他穿衣,迟疑道:“我讲你爹坏话,该不算挑拨离间吧?”
“你只管讲,”林晗冷漠地捡了块做成小花瓣的糕点,掰成两半,自己塞一块,丢给聂峥一份,“反正我跟他也好不到哪儿去。”
聂峥这下放心,一边吃着糕点,一边滔滔不绝。
“你还记得我俩第一回见面吧?你把我揍了一顿,气死我了。后来我回院子,还挨了我娘一顿骂。她跟我说,你是我们家的客人,我太失礼了。”
林晗嘲道:“我知道是你家‘客人’,这就不必多谈了。”
“你别生气呀,”聂峥连忙哄道,“她说不光是客人,还是贵客、亲戚。含宁你不知道吧,我们真的有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