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颜。燕都那件案子的在逃犯。
这人早在显历元年就蹲过大牢,被画了像,脸上还黥了字。
林晗端起卷宗,眯眼仔细端详着孙颜的画像
只是这人的样貌,怎么跟燕云画师画的一点也不像?
“桓儿,”他冲院子里唤了声,“你快过来瞧瞧。”
裴桓正与部下商谈军务,听见他的声音便匆匆进屋,背后跟着一脸迷茫的独孤毅。
“你看这个人,”林晗站起身子,展开画像给他看,皱着眉头道,“这是孙颜?生平和白莲教那个一模一样。怎么长得天差地别呢?”
卫戈瞧了瞧,盯着林晗脸上发丝一般浅淡的伤痕,道:“那吕应容偷过你的脸。”
林晗把卷宗一合,来回踱了两步,道:“对,对!那妖教里的妖人就是会妖术,易容换脸不在话下!孙颜前后长相不一样,兴许也是偷了别人的脸!”
卫戈迟疑一刹,道:“含宁跟我回燕云吗?”
林晗顿时一怔。对啊,皇帝醒了,他们不用留在盛京了,自然要各回各家。
“惠王说要给你送行呢,”林晗道,“等宫里的消息吧,事情一完,我跟你回去。”
卫戈淡淡一笑,道:“好。”
林晗叹了口气,道:“只怕等宴会一完,子玉姐姐的婚事也赶不上了。咱们两个真是命苦,连点喜气都沾不上。”
“主公!大事不好了!”辛夷在院外大喊,脚步沉重响亮,“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她这一通阵仗惊得林晗和卫戈都变了脸色,飞快跑到院子里。辛夷气喘吁吁地站定,道:“殿下,楚王和陛下吵起来了,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听宫里报信的说,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怎么回事?”林晗眯了眯眼,“楚王向来稳重,哪回这般急进过。是不是皇帝说了什么?”
辛夷面色难堪,叹道:“据说,是为了一个女子,苏丽华……”
楚王坚决要杀苏丽华警示天下,皇帝爱美人胜过爱性命,竟然跟忠臣大闹一场。
林晗一阵头痛,道:“桓儿,你在家里,我得进趟宫。”
卫戈道:“我跟你一块。”
林晗愁眉苦脸,点点头:“也好。要是他们真打斗起来,千军万马的,我一个人拦不住。”
林晗带着烬夜明匆匆进宫,到太微宫外,望见殿陛间密匝匝几圈宫娥内侍,蔫头蔫脑地跪着,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他快步走近,那些人纷纷挪开一条道,发出细微的哭泣。
穆惟桢一改常态,在殿中厉声陈述利弊,皇帝寸步不让,甚至说出要诛楚王九族这等混账话。两人大吵大闹,仿佛雷霆霹雳,气势骇人听闻。
林晗凑到卫戈耳畔,低声耳语:“桓儿是外臣,先在这等等,我去探探情况。”
卫戈无奈道:“你小心些。”
林晗拍拍他肩侧,示意安心,一手握着腰间剑柄,推开了紧闭的殿门。那两人依旧吵得火热,言辞却鲜少涉及苏丽华,倒是说的有关地方民生之事。
皇帝气得浑身发抖,通红的眼睛像是要吃人,指着楚王呵斥道:“你不让朕救丽华,也就算了。你还要挡着朕救天下万民?穆惟桢,你安的什么心啊,这匪乱再拖下去,各地一呼百应,揭竿而起,大梁就完了!”
楚王神色沉郁,深觉回天无力,悲悯地长叹:“若真照陛下说的做,不出三月,大梁便会分崩离析。”
皇帝坐在龙案前,拍桌大怒,道:“你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是在咒我,还是在咒我朝的国运!穆惟桢,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穆惟桢长身而立,掷地有声:“你杀我又如何!你有能耐就杀,把我杀了,难道就能改变你是个昏君这件事?”
“你!”皇帝气得站起身,踹翻了桌案,“朕动不了世家,还动不了你吗!”
林晗适时地上前,温声道:“陛下息怒,楚王忠直,一时冲动才会口不择言。”
皇帝似是见着了救星,连忙走下几层殿阶,拉着林晗道:“衡王,你来说说看,朕为天下万民着想,为大梁社稷着想,难道有错?”
林晗怔忡一瞬,道:“陛下和楚王为何事争吵?”
皇帝垂眼抿唇,不知如何讲起。穆惟桢苦笑两下,道:“陛下说,各地匪患严峻,南方已经有义军冲进官府杀死官吏,强占了郡县。国库空虚,边关不稳,朝廷没有余力对付这些匪徒,便要下放兵权给诸侯世家,让他们出力讨贼。”
林晗暗叹一声,腹诽道:简直是乱来。世家那帮人如狼似虎,兵权放到他们手里,还能要回来?
皇帝道:“再怎么说朕也是一国之君,他们表面上还是要听我的话。恰好这些人都在京中,放权之前,朕跟他们在天地宗庙跟前立个盟约,胆敢有不臣之心的,天下共诛。谁还造反不成?”